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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本想着等新月将他除去,世事变化,不曾想到今日就与他相遇。
  骨罗烟那刻唯一能想到的,是要与念青失约了。
  不过也好,叫她断了念想。
  自己本身也想着死战。
  骨罗烟思考不了太多了。
  她撕下自己手臂上的符咒,就将符攥在掌心,以掌心相对那巨大的长虫,妄以人身与足千娇相搏。
  一支骨笛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恍惚间,周围一切都开始停止。
  摔倒在白骨堆之上的素秋站起来,她的背后扎进去一截白骨,血染红了她半个后背的衣裳。
  素秋布满褶皱的双手托着骨笛,一瘸一拐地慢慢往骨罗烟的身前走。
  笛音绵长,清亮。音色中似乎有能让时间暂缓之能。
  那是她偷偷向关卿求的法器。
  以命驱动。
  背上的白骨刺穿了她的肝脾。素秋知晓,她活不长了。
  老妇唯一能做的便是吹响骨笛,再最后为骨罗烟争取些时间。
  素秋走到了骨罗烟的前面,走到了足千娇狰狞脸庞的面前。
  骨笛中的曲子就要奏到最后的乐章,周围静止的一切开始缓慢流动起来。
  素秋的脸黑下去,头发也瞬间变得苍白。
  最后一个气音从骨笛中吹奏出,随后骨笛碎成了粉末。
  她在静态中最后笑了,那是不同于对着泥菩萨嘶吼时的笑容。
  充满恬然,充满宁静。
  素秋的眸中有光,有足千娇的全部。
  妖怪扬起尘土,伴随奔腾的巨响袭来。
  巨颚穿透了素秋的身体,随后她的身上现出了两个红叶花烙印。
  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为骨罗烟替换的。
  烙印发红,随即爆开,将素秋的身体炸成血雾。
  足千娇停下来,贪婪地探出口器去吃那空中的血点。
  骨罗烟脸上有惊惧,下一刻扭曲,变成喉中哽住的一块,她仓促着想要往前,却无力地跪坐到了地上。
  眼泪没有预兆地落下来,止不住。
  骨罗烟抱住自己的身体,她的手肘撑住地面想要站起,骨罗烟大哭着大喊:
  “秋娘!不要——”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掺杂着那妖物口器蠕动的声音。
  骨罗烟几乎要晕厥,她站起来,便再要往足千娇身前跑。
  院门前的纸鸢被雪伊收拢,浇上一捧符水,便现出惨叫,随后彻底没了变化。
  椿桃的哭喊夹杂着桃花箭射过来。
  桃花箭射中足千娇人形的胸口,骨罗烟攥着符纸的手也贴上他虫形态的身体。
  火焰如绳索勒紧了老鸨,桃花枝下的溃烂于火中变成灰烬。
  那在嗜血中丧失理智的妖怪回了神。燃烧着火焰的巨大身体一卷便将身前的骨罗烟捆住,渐渐收紧,要将她碾碎。
  身轻如燕的黑影在快速靠近。下一刻,一抹寒光出现在足千娇露出毒颚的颈部。
  白郎的剑砍下去,砍掉了足千娇人形的头颅。
  密密麻麻的符文随之现起,从剑上涌向足千娇身上被砍掉头颅的伤口。
  足千娇身体里,那颗炼化数百年的“心脏”被咒文缠上,随即爆炸,成为腐臭的血。
  足千娇缠绕着骨罗烟的身体松开了,骨罗烟摔下去,他也随之往后倒。
  火焰焚烧着他,他不再发出声响。静悄悄地仿佛已经死去。
  白郎收起剑,快速往骨罗烟这边过来。
  “罗烟,罗烟!”他着急地喊她。
  白郎到了近前,蹲身将骨罗烟扶起,又问:“你可有事?”
  骨罗烟脸色灰白,她沉浸于痛苦中,始终无法脱身。好一会儿后,她才在白郎急促的声音里看向他。
  骨罗烟的眼睛聚不成光,涣散着,有泪水溢出来:“白郎,秋娘她……”
  “莫再想了,老鸨已死,这一战,是我们赢了。”白郎伸出手为她遮住眼。他的面色深沉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直到听见骨罗烟又问他:“你怎么来了,孩子们呢?”
  “孩子们都安全,你放心。是闭月告诉我的,老鸨不在房中休养,我怕你们这边遇上险事,于是我便跟着雪伊做的标记,寻来了。”
  “好,好……”骨罗烟再没了声音,她不再讲话,闭着眼睛,她太痛了,她几乎无法呼吸。
  远处,椿桃的哭声渐渐越来越明。雪伊陪在她身旁,与她一同跑过来。跑到了骨罗烟身边。
  雪伊从白郎手上接过骨罗烟,将她紧紧抱住。椿桃亦哭着抱紧她,哭得不能自已。
  这阴森院中唯有哭声响亮,似乎是满院的白骨在同悲。
  直到扭曲的,蠕动的一颗头颅将这悲伤打破。
  足千娇的头下长出无数小足,抬着那颗诡异的脑袋爬到了神龛顶上。
  吞下的寿金丹救了他的命,令他苟活。
  他站在已无神像的神龛上,嘶哑着声音对骨罗烟喊:“骨罗烟,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我?”
  “你想做圣人救这红馆所有人的命?”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绝无可能!”足千娇知晓自己今日已是必死。他不再求活,他要拉上这满院子的人垫背!
  “红叶花啊,我的血肉,最后一次,为我圆满吧!”他现出癫狂的笑。
  又戏谑地于那残破的脑袋上挤出嘲弄:“骨罗烟,你猜,那只狐狸有没有走?”
  “你爱她是不是?如若你被她杀死,你是否还会如此想?”
  “骨罗烟,我的幺女,你逃不出母亲的手心。”
  “快退后!”白郎在那头颅张开嘴的刹那间将手中之剑插进了地面。符文宣泄而出,覆盖了近处抱在一起的三人。
  ·
  红馆之中有一禁忌,为红叶花。花能做馆主的耳朵,亦能做馆主行凶的刀剑。
  馆中之人不可摘花,此为大忌。
  那封闭的红馆中,每个房间中的红叶花开始凋零。
  碌碌无为继续着自己手中事的婢女杂役们行在红馆中,一切如常。
  如血般的烙印在人们的脖颈上现起,然后随红叶花的凋零,将她们颈内的血管折断。
  一瞬间,死了好多人。
  尸体从红馆的街上延绵到屋中。
  婢女婆子们惨死,杂役侍从们亦是。
  到处都是死人。血从尸体的七窍流出,将红馆染得脏污。
  那坐于屋顶上的人跷着腿,隔着高墙瞧着那红馆外的老槐树,时不时回身望向深处,正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念青想着如何等不是等,于是便就近在这红馆的边角,隔着墙,看着槐树,等着骨罗烟来赴约。
  极度的血腥气忽然袭来,满城的血,似乎没有尽头。
  身为妖的本性流露出来,便再也无法止住。念青的神态变得呆滞,很快便无法阻止的闻嗅起来,她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在一声叫声中兽化了。
  嗜血的本能迫使念青妖化,现出原形。狐狸往唤醒这红馆死阵的阵口处跑去。它的身形如烟,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处。
  红馆之门能监视外来者,若是贸然闯入,必然叫馆主知晓。
  念青初入红馆的那天,足千娇便知道了。他未阻止,只是暗中观察着,终于等到了用她的这日。
  妖不是人,妖必然会吃人。
  这是这世间永存的道理。
  ·
  忙于后厨的老人擦一擦汗,又念叨着好久不见的念青。
  只不过这一次他话还没讲完,便摔了下去。
  灶台下的柴火烧得旺,李十三想着做一些好菜,给骨罗烟送去,正好问问念青去了哪里。
  红叶花的烙印现起时,他顺着灶台倒下去。手磕到柴火中,有被灼烧的烫感。
  那滚烫却使得他多了些记忆。
  ——
  他的女儿死了,他的儿子不见了踪影。
  现在他终于也要死了,这是件好事。
  苦心捏造的谎言瞒不了太久。
  李十三痛苦地闭上眼,没了呼吸。
  ·
  剑中符文现出那刻,红叶花烙印也完成了转移。
  雪伊、椿桃身上的烙印转移到了白郎身上,加之他先前替换老妇的一处,一共有三。
  肚中肠胃很快成为一摊血水,白郎的眼睛失明了,耳朵也一瞬失聪。
  不过他握紧插地的剑没有松手。
  他的身形往外拢,似乎是一个抱的姿势去挡住了剑后的三人。
  足千娇的那颗头颅变成腐肉,生满蛆虫。在红馆死阵开启之后,终于死透了。
  很快,一阵青烟现起,狐狸到了。
  它红棕色的皮毛炸开,以一个攻击的姿态站在院中墙上。
  它欲要撕碎院中众人。
  不合时宜的雨却在此刻落下来。
  不,仔细看那些落下的雨点,那不是水滴,那是银色的粉末。
  雨点一直落,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狐狸闭上眼睛,少了气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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