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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10节

  除了一包袱的零碎,他还捎来些托人打听的口信。
  说江韶柏被江老爷狠罚了一顿禁足在家,整日摔摔打打。辛夏虽未受罚,却自请调去做洒扫。
  尹五只道洒扫清净省心,比伺候人来的好。
  沈鱼欣慰辛夏不再想攀着江韶柏,却也为其酸心,多年贴身丫鬟,骤然去做粗活,那份身体上的苦累,身份落差带来的难堪,只有她自己知道。
  压下微涩的感慨,沈鱼为谢尹五跑这一趟,留他在家用饭。
  尹五应了一声,目光忍不住往堂屋里瞟。江家那事他虽不在,流言却听了不少,心里着实好奇,便顺势留下。
  小院饭桌一人用有些空旷,两人刚好,三个人就有些挤了。
  尹五随意挑了一边儿坐下,沈鱼选了另一边,刚洗好手的男人慢吞吞走来,在沈鱼身侧略一停顿,随后紧挨着她坐下。
  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占去了沈鱼半边位置。
  他挨得极近,沈鱼抬手夹菜时,手肘不可避免地蹭过他结实的手臂,而男人似乎浑然不觉拥挤,只是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沈鱼也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她下午累着了,也专注地吃着。
  尹五坐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沈鱼极其自然地给男人碗里夹了一筷子炒山菇,又顺手将他袖口向上挽了挽。
  尹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沈鱼平静的侧脸和男人懵懂依赖的神情间来回片刻。
  打小尹五就觉得沈鱼这人和他们这种地里的孩子不一样,她爹娘都是郎中,她是南溪村唯一能读书识字的小孩——医书也是书。别人还在玩儿泥巴的时候,沈鱼已经奶声奶气的帮着家里念草药方子了。她几乎不和同龄的孩子玩儿,若不是因为辛夏,尹五估摸着自己也与沈鱼说不上话。
  尹五还记得,沈鱼爹娘出事那天,他与辛夏跑来看她,他们来的路上忐忑地猜着如果沈鱼哭的太厉害要怎么哄她,可等见了面,却只见沈鱼自己给自己把着脉,像个小郎中一般对着他与辛夏解说脉相,随后抓了两贴安神静气的药吃下,红着眼眶便睡了。
  那安静到有些倔强的样子,一如现在挺着脊背照顾男人的模样。
  或许,她现在身边能有个人陪,也是不错?
  最终,尹五只是低下头,默默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劝诫咽回了肚子里。
  沈鱼不知道尹五一顿饭的光景竟还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她吃得香甜,再将人送走已是夕阳熔金时。
  鸦声回荡在金光里,提醒一天的收尾。
  沈鱼望着天光尚亮,搬了个小木凳坐在被泼洒成暖橙色的屋檐下,面前放着一个盛了清水的陶盆,盆中水漾着闪亮的光圈,光反到沈鱼浅褐色的眼仁上,她眼帘半垂,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手帕,层层展开,露出那两片断裂的玉牌。
  玉牌上的血污尘土已洗净,断裂处参差,在夕照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男人拖来个小交杌,也挨着她身边坐下,高大的身躯缩在交杌上,显出几分局促的滑稽。
  沈鱼见他安静老实,便没有驱赶。
  她指尖拈起那两片玉,早知道这玉是好东西,可这会儿细细摸在手里,感受到如羊脂般滑而不腻、凉而不冰的触感时,沈鱼还是忍不住惋惜扼腕。
  也只能尽力修补了。
  她凝神静气,指尖极轻地移动,试图将断裂面严丝合缝地对准。
  尹五带来的小包袱躺在她膝头,手边儿桌子上是现熬好的鱼鳔胶,沈鱼用小镊子从包袱里夹起一缕金丝,蘸上鱼鳔胶,对着光,使出比为病人缝针还要小心翼翼的手艺,以镊子尖引导着蘸胶的金丝,一点一点沾附攀援上断裂的玉牌。
  动作间,玉牌随她指尖颤动。
  一瞬,夕阳最浓烈的一束金光,倏然穿透温润的玉质,落在沈鱼浅褐色瞳膜上。
  强光之下,玉牌内部一个原本被完全掩埋的、极微小的阴刻痕迹,骤然清晰——
  “……渊?”
  第12章
  沈鱼眉头颦起。
  这会是他的名字吗?抑或是什么信物?
  她回头看向男人。
  男人同她对视一瞬,目光又迅速胶着回玉片上,喉间发出低低的、催促般的咕哝声。
  沈鱼对光高举玉牌,旋转着,试图找到更多暗藏的玄机,谁知那刚刚对准、还未完全粘牢的玉片,受力微微一滑竟又错来开,眼瞧着要脱手。
  “唔!”一直紧盯着她动作的男人喉间迸出急促的哼声,冒然起身捏住沈鱼的手指。
  指尖锐痛,沈鱼错愕抬眼。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焦灼,慌急,一种触及至宝的本能防御在男人脸上里一览无余。而当他复杂的情绪撞上沈鱼惊诧痛楚的眼神时,又生生滞住了。
  男人骤然松开手。
  得他出手及时,玉牌没有再脱手而摔,可是攫住手指的力道却引得玉牌锋利的断痕边缘割入沈鱼的指腹,鲜红洇染了玉片与金线。
  男人像是被自己的行为惊到,低下头,瞧见沈鱼指间弥散的血迹,又抬起眼,看看沈鱼的脸,再看看那两块玉,喉间发出含糊的啊啊声……
  知道男人看重这玉,却没想到宝贝到这地步,沈鱼忍着指尖绵绵不断的痛,将染血的手指与玉牌浸入清水,血色丝丝缕缕散开。“不打紧,”她深吸一口气,语带安抚,“冲净再修便是。”
  这回她比方才更全神贯注些,玉牌在她掌心重新合拢,金线如一道纤细的伤疤,嵌在温润玉质间。
  沈鱼轻轻吁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喏,修好了。”她将玉牌递到男人眼前,声音带着完成一件精细活后的微哑。
  男人黑沉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他急切地伸手接过,反复摩挲着那道金线,又翻转查看。
  然而,这喜色不过一瞬。他目光很快从玉上移开,落回沈鱼那只受伤的手——指腹一道细小红痕,像花芯的红色蕊丝。
  他喉结滚动,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在离她伤口寸许的地方悬停,仿佛想碰触,又怕再弄痛了她。
  男人眼中那份笨拙的关切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模糊,沈鱼一怔,比起那玉,他更关心自己吗?
  大概是她长时间对着夕照与玉片凝神,眼睛花了。
  沈鱼眨掉眼中水色,打了个哈欠,“行了,回屋歇了。”
  夕阳最后一点余烬沉入西山,暮色四合,小院的光线骤然黯淡。
  日子在药香与春风里滑过,乡邻见她竟将去了半条命的男人医好,兼之素日行医积攒的口碑,加之江家确实偃旗息鼓,街谈巷语里便渐渐掺入了对她医术的赞许。待沈鱼察觉时,求诊的人已眼见着多了起来。
  风寒咳嗽的妇人,下地扭了腰的汉子,淘气摔破皮的孩子……小小的院落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沈鱼忙得脚不沾地,累是累了些,可能多赚些诊金,她便来者不拒,即使偶尔有那特别穷苦的,付不出银子,带些青菜鸡蛋来,她也欣然收下。
  香滑熨帖的蛋羹滑入口中时,沈鱼知足地想,江家那场风波意外成全了她这点营生,倒也算因祸得福了,她心底盘算着早晚攒够了钱,开个真正的医馆。到时候她是沈大夫,也给傻子一个医馆学徒当当。
  日子展眼脱春入夏,病患口口相传,越发多了。沈鱼每日里一张开眼就是问诊、抓药、煎煮,连喝口水的功夫也难寻,她不得不将更多琐事放手交给傻子。
  这会儿,男人被她差使着去铺草药,她转身进屋取另一样,出来时,却见男人正将几株被风吹得堆叠的药草,一根根、近乎固执地重新摆放开来。
  株与株之间,不多不少,被他摆弄出一种异常均匀的间距,横平竖直,精准得……带着一种秩序感。
  沈鱼端着簸箕走近两步,目光在那过分整齐的草药行间逡巡,心头那点因忙碌而生的燥意,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好奇按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做事时的“章法”。
  前几日让他分拣晾干的药草,他也依着大小、颜色,分门别类排得整整齐齐;让他递个东西,路线总是笔直,步距几乎一致。起初只当是他傻气的执着,可现在看着又不大像是蒙昧之人可以无意做到之事。
  “咦?”沈鱼声音轻缓,带着探究,“你这摆的,挺有条理?”
  男人闻声抬头,日光落进他黑沉的眸子里,驱散了平日的木讷,那一瞬间的清明,让沈鱼几乎以为眼前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一个念头倏然冒头:就像那枚玉里阴刻的“渊”字一般,这傻子……他是否也藏着些正常人的神识?
  这认知让沈鱼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定了定神,她将手中的簸箕递过去,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利落,目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审慎与考量:“喏,这个,帮我也倒上,仔细些,一棵也不能与旁边的混了,也不能太晒到。”
  她故意说得含糊,男人郑重其事地接过簸箕,转身,在席子庇荫处僻出片儿方正空地,捧着簸箕一颗一颗摆放,当真将她的嘱咐都办到了,不仅如此,男人甚至考虑到日头会转,刻意空出一小片再过一刻就会曝晒的位置。
  院外几个村邻收拾包袱正要离开的村民善意地笑着议论:“瞧这大个儿,干活倒是一板一眼的,怪有意思。沈女郎,你这帮手可顶大用了!”
  沈鱼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男人宽阔而略显僵硬的背影,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搔了一下,好奇悄悄缠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具体。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他似乎,不能算傻子了?
  夕阳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家的麻烦似乎暂时远了,可这个被她捡回来的傻子身上的谜团却像暮色般无声地弥漫开来。
  不过沈鱼想的并非他到底是谁,而是如果他当真能好起来呢?
  一个强壮,能干活,听话,最最重要的是,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
  沈鱼拢了拢衣袖,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掂量一个有趣又需要小心对待的稀罕物儿,心头那份对未来的盘算,和眼前这个男人交织成一片新奇又带着点灼热的期待。
  第13章
  夏日惹人恹恹,人也容易消瘦生病。对于沈鱼来说,这个夏天对她来说似乎整日里除了吃睡便是看诊,采药。好在现在有了傻子这个助力,让沈鱼自觉还算应付的过来。
  日子一晃而过,就在夏天最热的这天,沈鱼倒空了妆台上的小匣子,黄的白的铜板碎银铺了满满一桌——总算攒得差不多了!她一块儿方帕子包起来,沉甸甸揣在袖里,要去县城一趟。
  沈鱼本是要自己去,留着傻子在家看门的。
  待她行到院子里,见男人嘴里叼着棵尾巴草,百无聊赖地逗狗玩儿,高大的身影被日头晒得有些发蔫,莫名透出股被遗弃的可怜,倒让沈鱼心念微动。天热人少,不如…带他出去透透气?
  “嗳,”她清了清嗓子,“今儿得空,带你去城里透透气?”
  谁知男人摇摇头,身子还往后缩了缩,不大想去的样子。
  沈鱼一怔,旋即了然——是怕又被“送走”吧?她放柔声调,掏出钱袋晃了晃,铜钱撞击声清脆:“我去办事,再带你买好吃的,咱们一道回家。”
  听她说“一道回家”,男人耳朵动了动,似乎确认无误了,这才听话跟上。
  ——
  渭南县不大,但夏日午后依旧人流不少,沈鱼置身其中,见大家各忙各的,没有指指点点在她身上,知道江家那一闹是已经过去了。
  只不过,这事儿却一只存在她心里,她今日来,也是为了给此事一个彻底的了解。
  沈鱼目标明确,带着傻子直奔牙行附近,找到了在铺子里打铁的尹五。
  “尹五。”沈鱼唤了一声。
  尹五回头,在胳膊上蹭掉额头的汗,“沈小妹,你怎么来了?”
  他扔下火钳来到沈鱼面前。
  感受到那一身比外头骄阳更蒸腾的热气,沈鱼内心微动,她掏出那一袋钱,“近来求诊的多,攒了些,七八两总是有的。想着与你凑一凑,够十两送去给夏姐姐爹娘,把她的身契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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