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后 第69节
将近一点入眠,五点大伯母就来敲门,拉着可可要去山上的寺庙祭祖参拜,为中考祈福。
南屿的风俗重视大年夜,正月初一起则是松散多了。
昨夜深度交流倒还一切如常,没想到再醒来时身子骨酸软。她是不起眼的小辈,索性充耳不闻,坦然睡到日上三竿,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下楼讨水喝。
陶家的大门敞开着,邻里间互赠吉利话,“老余,这是要去哪啊?”
今年春节都是晴天,阳光照在身上,陶枝念眯起眼睛跑到太阳底下,不修边幅地伸了个懒腰,做起光合作用的植物。
陶枝念捧着搪瓷杯,身上仍穿着厚实的睡衣,无心关注老人家客套的对话,估摸着要是下午家里没人管她,就跑去找简时衍逛庙会。
“哦哟,院子里这就是她们和我说的你们家孙女啊。”
余大爷带着外孙正要去山头访亲拜友,半脚踏进大门,身后的人没进来,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对上视线。
“枝枝,你高中同学来了,出来打招呼。”
寿宴乱点的鸳鸯谱给老年人埋下操心起年轻人的婚事的种子,长嘴便是适龄婚否?开起小辈玩笑调侃消遣。
陶枝念讲不出半点寒暄,甚至怀疑起黄历。两位老人倒是交谈甚欢,谈起政府抚恤金、近几年内拆迁的进度、攀比彼此儿女的事业越聊越欢。
“爷爷,人家还要去拜访亲戚呢。”陶枝念上前拉住陶家爷爷,生怕下一秒老人家的眼里散发出对疑似女婿的期许。
“是是是。”陶爷爷想起锅里还热着菜,赶忙回厨房关火。
自始至终,两位年轻人间的气氛散发出凝滞和刻意避让的古怪。新年新气象,第一天要积口德,不能说晦气话、见晦气人。
顾妄直白,如他曾经横冲直撞闯进陶枝念生活一般无二,“念念,新年快乐。”
陶枝念转头进屋,懒得搭理。
好在插曲并没有影响女人的心情,下午如她所料,推算着大概率家里人会撂倒在牌桌上抽不开身。
陶枝念故技重施,溜出门见简时衍。二人约在昨天的接头处,到底掉以轻心,出门前冷不防定被陈淑文叫住。
“大下午跑出去准备野到什么时候,又和昨晚一样玩到十一点才舍得回来?”
陈淑文昨夜便拆出七八分的答案,就她妹妹陈瑛瑛模棱,多高贵似的没舍得透露半个字,光说搅黄了江行岸的合作生意。
陈淑文本来也看不上江行岸,谁会希望女儿上杆子去给别人当后妈呢,但迫于现实或许是难遇的选择才妥协。
“你男朋友是塘边路灯下的那位对吧。”陈淑文遥遥指向那处,昨夜这个年轻人与她对视,颔首间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陶枝念表情惊愕,正准备打断否决,怎可能就此承认,怪陈淑文疑心罢了。没想到下一秒,陈淑文口中的那个人发动车,直直地往陶家的方向开,神态自若地下车打招呼。
简时衍自报家门,“伯母新年好,贸然拜访,礼数不周了。”
陶枝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怂恿着跟在他身后,到后备箱帮忙搬东西了。烟酒茶叶,一应俱全。
此行简时衍纯粹有备而来,她不断深呼吸,压抑着那些快把她心脏挤出喉咙的错愕,心疼起真金白银。
“你不用买礼物的。”
至少,也不用买这么好的啊。
这群亲戚十年见一次,和她也不亲。超出预期,见家长这天竟然到得这么快,尽管知晓是基本礼数,更没想到简时衍躲也没躲,直接过来送人头,完全落在她的意料之外。
室内牌友们跑出来一睹尊驾,有人带头问起身份,簇拥的过程中便宜女婿倒成了稀缺的品种。实际上当看到所谓的“女婿”何等品类的车,已然骨干地挑不出半点毛病。
别家过来凑桌的婶婶出言酸怪,“没想到啊,你们陶家小妹竟然闷声干大事。”
收到恭维,陶正性子腼腆,先前陈淑文提过一嘴根本没放在心上,憨厚的中年男子满脸酡红,摆起客气的架子,出来迎客。
“小简啊,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
“应该的。”
简时衍远比陶枝念想象中适应身份来得更快,陶枝念才不敢上前迎接炮火,被发配陶枝念准备茶水, 吭哧吭哧远离主战场,甚至怨气为什么关键时候陶望序和陈西禾竟然不在家。
等到她回来,三言两语间众人皆露出满意到不行的表情,上午还拉着余大爷聊亲事的陶家爷爷俨然变了副嘴脸,别提老余老张老王了,现在他就这样一个准孙女婿的人选。
陈淑文出来打圆场,改不掉踩高捧低的说话习惯,“之前以为年轻人相亲时彼此没看上眼,那时候还在想肯定是枝念这孩子性格太古怪,你们才聊不投缘。”
简时衍温煦地插话,面上呈笑却毫无退让,“伯母,枝枝性格很好。”
“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好运气。”
第80章 .简时衍装醉,为了你就值得
简时衍教养极好,言谈儒雅,陈淑文在婆家堂堂正正抬起了头。
左看右看对简时衍满意得不行,她常视女儿为好拿捏的主儿,推敲着男人话里护短的意思,陈淑文换了腔调,风风火火附和,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淑文的确在试探,“之前介绍人说起来,你是家里买在了江北那边的商品房对吧,那处地段房价涨了不少,快追上月升湾了,到底还是有长远发展的眼光。”
“陶枝念在学校还需承蒙你多照顾呢,听你说目前做竞赛这方面工作的,想来薪资待遇要比枝念刚入职的这种新人好多了吧。”
“妈。”
陶枝念听不下去老顽固们夸人的话术,哪有这么盘问的道理,她和简时衍处上对象又不是走了后门,连在学校能够受到优待一样。
简时衍迂回地答,“单位年底会发一定的奖金,扣完税后算作普通补贴。”
拜年备礼周到,陶枝念随口提过的家里还在读书的弟弟妹妹们,简时衍皆考虑了进去。
小男孩拿到东西跑到一边玩去了,可可受宠若惊,接过礼品盒冒了句,“谢谢叔叔。”
根据年龄叫叔叔无可厚非,长辈怪她不懂礼貌,“改口叫姐夫才对。”
陶枝念满头黑线,倒不必这般进展迅速,煎熬地坐观首轮的寒暄攻势,甚至懒得插嘴,起哄的这群人哪给过她搭腔的机会。
终于等到诸位散场开始为晚饭备菜,陶枝念站起身,匆忙把简时衍拐到了后山。
天旋地转,经此见了家长,仓促公开关系,陶枝念努力保持语气淡定,着实摸不清简时衍的路数。
她神经里缺了根附和长辈的经验,光待在旁边,刨根问底家世背景翻个底朝天,她光待在窒息地想要捂耳朵。
简时衍阅历年长她几岁,拿捏语言的艺术,游刃有余地应对七嘴八舌地问话刁难,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惨烈的对比,惹得陶枝念自惭形秽。她不明白,简时衍何必兴师动众过来遭罪呢?屋里那群人市侩地爱占小便宜,净是些见风使舵下菜碟的角色。
简时衍见了她的家人,或许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得见他的亲戚长辈。
婚恋嫁娶的大厦悄然逼近,陶枝念预感到日后是不是会被陈淑文催婚的恐惧,半叉着腰讲道理,“要是你想见我,到时候大可以我晚上再溜出来找你就好了。”
简时衍蓦然扬唇,抬手捏起陶枝念闷闷不乐的脸颊肉,“我们小桃老师这么不高兴。”
还有心思打趣,陶枝念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你…”
“心疼我,还是心疼钱?”
“当然是心疼你啊!”陶枝念嗫嚅,吃瘪地承认,好吧不排除有心疼钱的成分。
识大体懂礼数,这趟上门肯定周折破费,扯上金钱往来,为了不显得怨天尤人,陶枝念忍下一口气,好怕未来真到谈婚论嫁,家里人整出幺蛾子。
江北区,月升湾,飞涨的房价。万一未来厚起脸皮让女婿给陈西禾整套房源,才是天雷滚滚。她习惯看问题以己度人,揣测简时衍的视角,莫名好亏,他把这群人婚前开局的期待值拉得也太高了。
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萌芽狡猾的念头,简时衍看似莽撞出击,恭迎顾先生的挑衅。周围楼宇透着潮气,顾铭昶居心不良,几次三番喊他聚会,简时衍选择相对合适的时间露面。
悉数内部得知的爆料,顾妄低头点烟,烟雾弥漫淹过雾气薄冥,在当事人无从得知的场景,二人得以碰面。
“简时衍,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什么叫做近水楼台。既想脱离家里的掌控,又准备调到市统局,简老师还挺忙。”
顾老爷子暗渡陈仓转让给外孙股份,威胁到顾铭昶的实际利益,舅舅打着好人牌,因陈家丫头闹得上蹿下跳,想不得而知陶枝念的存在都难。
彩印照片自信封里露出边角,疯狗咬人手段低劣,话中带刺图穷匕首见。
“你说公众要是知道第一梯队的名校老师私底下暗渡陈仓,会是怎样的反响。”
简时衍冷笑,“顾先生,您曾经企图实施强制猥亵,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为那夜小桃老师的眼泪动容,简时衍捕捉到蛛丝马迹,果然在外网找到当初顾妄上传偷拍照的源地址,远程平台操控后台的旧友爆粗,“从高中就开始拍了,长达一年的定位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孙子。”
觥筹交错,继子等于必要时的弃子处境艰难,进了沈氏成为手无实权的软脚虾,卑躬屈膝看人脸色,活得岂能痛快。
顾妄沉默未语,身旁人离席而去,留下劝他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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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态度太差劲,陶枝念郑重其事地道,“我短时间内不打算见你家人可以吗?”
陶家亲戚算是简时衍见过好对付的那类人,牛鬼蛇神底色朴实,只需要展示冰山一角的财力,问题轻易迎刃而解。
简如望为数不多教过他的第一课,在高尚的圣人多多少少藏有把柄,没人纯洁,因此对症下药,有饼吃时不忘把饼做大,谈的是长远和信任。
屋顶袅袅炊烟,有人正扯起嗓子喊着开饭。
陶枝念估量饭桌上还有一场硬仗,土坡踉跄险些在泥巴路滑了一跤。
简时衍实在拿陶枝念的心理素质没办法,牵着她走下山,“陶枝念,顺其自然就好。真到需要见面的时候,我也会全程陪着你。我人在场,长辈们不会吃人,更不需要如临大敌。”
“再者,我母亲和爷爷对你的印象也很好,如果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们完全可以省略应付的过程,全权交由我交涉。”
简时衍走在她的前面,派克服敞着拉链,状似无意地邀约,“围巾落在我那儿了,晚上陶小姐还会赏光去拿回来吗?”
一本正经地带她回味十八禁,陶枝念怎会听不出暗示,打今早起来手脚都没力气了,反应平平。“再说吧。”
事实证明,到底是陶枝念轻敌,酒过三巡推杯换盏,简时衍何止是她想象中精力旺盛那么简单,喝起酒来更得心应手,压根不使藏酒假把式。
也是,男人哪能轻易认虚。
金字茅台陈酿眼看喝了快二两的量,饶是再好的酒量也不能再这么造下去啊。简时衍喝醉不上脸,只红耳朵,热意攀爬到后背。
陶枝念胆战心惊,忙过去扶。
未过门的女婿,孤男寡女小镇人的思想保守,怎可能留下简时衍过夜,喝酒伤身,为这些虚与委蛇的亲戚们酩酊大醉,陶枝念看在眼里,说不出滋味。
陶正戒酒多年,成了大伯坐镇试炼忠心。这伙人完全没把简时衍当自己人,主题万变不离其宗,还是为了护短。
“吱吱,你这男朋友好酒量啊。”陶望序走路东倒西歪地,俩醉鬼谁也别说谁,“希望你以后不会有用到我的时候。”
喝高了甩酒疯到了晒证的桥段,旺柴哥可劲儿施压作威,“我可是主攻离婚诉讼的律师。”
“呸呸呸。”陈西禾上来把陶望序领回去,留下陶枝念单方面和简时衍干瞪眼。
简老师酒品好,神智看来清醒,和她喝醉时不同,还有精力拉着陶枝念去和田园犬旁的鸭圈对话。
“小动物都睡着了。”
陶枝念哄他,“五点就会准时听到叫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