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后 第41节
“你做好准备了吗?”
简时衍的声音压得格外低沉,态度却是异常认真。
如果爱是自我安谐,为了能够亲密而专注地倾听,陶枝念愣了愣,慢半拍地听懂问询的意思,刚刚在床上简时衍那番行云流水的举动仍历历在目。
点头,又摇头。
陶枝念快被男人眼底的火焰灼痛了,识相地咽了咽口水,明白要是再招惹他,可能真的明天早班都下不来床。
他们吃了一顿心思诡谲的夜宵。
忽然亲密过后,距离再次被拉得很远,回到相敬如宾的轨道,多了客套。
女人口是心非,自知矛盾,左右也拉不下脸寻求欢好。后来,教学任务骤然增多,陶枝念没时间再纠结思虑肤浅的男欢女爱了。
教龄未满两年的教师配合师生统考的制度,年底的考察连带教师能力抽测。
语文是第一门学科,陶枝念有幸在考试中拥有了完整的答卷条形码,跟着实验班的学生,在行知楼大教室统一进行考试。
监考的老师,是熟悉面孔。
不是赵樾尔,而是简时衍。赵老师自有生活工作安排的理由,中间怎样运作的,陶枝念不清楚,接过简时衍送上来的监考牌时,有那么一瞬的异样,很快恢复了平常。
场景过于巧合,她其实还是名义上第一次和简时衍共事。
陶枝念分发草稿纸,只见那人拆封试卷和答题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中留下属于她的那份,再在递交的过程中自然贴近肩膀接踵。
她嗅到了萦绕于鼻间的中性雪松香。
所以现在,陶枝念算是半个监考老师。
统考试卷有临城中学语文组出卷的成分,择选的题目经由师大附中教研组进行择选修改。
陶枝念临场再做试卷,效度不高,左右是配合学校制度端正态度,当成正经教育素养的应试能力测试。
算上作文,不到一个小时便交了卷。剩下的几十分钟里,陶枝念也没闲着,思忖规划了余下收尾工作的日程安排。
陶枝念注视着讲台下答题的学生,随着时间流逝,各有各的节奏,偶有出现几位书写动作偏慢,导致出现时间不够的情况。
从本考场的答题进度来看,这张试卷答题量整体而言比较适中。
侧目时,却见简时衍在看她的答题卷。
对于她而言,一千字的应试作文早就信手拈来,段落结构分论点对仗工整论据清晰,再上升到家国情怀的升华。
揆诸当下,融入进个人成长之中,交上一篇合情合理的范例作文。
她抱着日后分析作文时,省得图片转文字再逐字校对,加上练过一段时间的卢中南硬笔小楷,字迹写得格外清晰。
陶枝念原以为简时衍会评价一句她字写得还不错,男人抽出新的草稿纸,落笔留下一个问句。
简时衍给的约会明示,「晚上去看电影吗?」
可惜时机不对,下午她没有监考任务,陈西禾从省城放寒假回家,她很早之前就应允了去高铁站给弟弟接风。
「今天得去高铁站接我弟回家。」
“哦。”
简时衍语气里听不出其他情绪,站起身后二人的身高差显露无遗,明目张胆趁着考试后半段与陶枝念咬耳朵,主动请缨。
“那待会儿,我送你过去?”
陶枝念总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一次。
陈西禾先前和她电话联系时,提前知会过到达临城的班次时间。
直到上了车,陶枝念才想起答应之前,该先问简时衍有没有工作安排,“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一时踌躇,若让西禾和简时衍见到面,还得再好一番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接风这样的小事,完全可以通过打车解决,本不该再麻烦简时衍充当帮忙接送的角色。
“正好在城区有个会议。”简时衍顿了会儿,放轻语气继续补充,“我还挺想见见你的家人的。”
提及家人,陶枝念拿不准主意,“我弟可能不太想看见我谈恋爱。”
“为什么?”
“猜的。我弟比我要小好几岁。可能在我的印象里,他就还像是那种小屁孩,从小跟在我身后到处跑,一口一个姐姐看着长大的缘故。”
陶枝念想了想,的确不想在简时衍面前刻意隐瞒事实,说了实话,“我家里人其实都还不知道我谈恋爱。”
简时衍勾唇,将小桃老师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显然没有现下的担忧顾虑放在心上。
他向来对待二人感情的走向很是自信,笑得肆意张扬,隐忍而有谋略,安抚道,“以后总会让他们知道,难道不是吗?”
话虽如此,简时衍给了她斡旋的方式,“你可以说我是个专车司机。”
陶枝念抬眸,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临城可找不出几个有编制又能够开着bba到处跑滴滴的专车司机。
高架桥去车站的那段路,陶枝念比原本约定时间来迟了一小会儿,加上信号不好,陶枝念站在路口,只能眯着眼看着乌泱泱的人群。
直到陈西禾出站,拎着箱子小跑通过检口,大手一挥,正经地给了陶枝念实实在在的大拥抱。
“哎,要喘不上气了。”
之前就听陈西禾说开学加入了校篮球队,经过几个月的体能训练身体又健壮了不少,快一米九的高个子抱起人来没个轻重,勒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陶枝念拍了拍男孩的背,等他松手呼吸点自由空气。
“姐,我好想你。”
第48章 .越过红线,只希望你快乐
陈西禾对姐姐的感情是复杂的,血浓于水的依恋,都抵不过埋藏在心里的歉疚。
家庭氛围执拗沉重,陈淑文对儿子的好不加收敛,既得利益者迟来地发现自己是霸占爱意的小偷,时常怀有亏欠。
儿时的记忆日益模糊,很长的时间里,陈西禾甚至忘了家里还有个姐姐。等到再见面,姐弟之间竟然有些陌生。
姐姐的个子苗条,高他半个头,穿着浅色的黄裙子。
陶枝念抱着行李袋跟在陈淑文身后,寄人篱下揉碎了她原来还会偶尔任性的脾气,姐姐变得沉默,眼底再找不到少女原先的生气。
很少有母亲会向儿子口无遮拦地发泄牢骚,但母亲却转身沉迷于向女儿尽情倾吐心中的不满。
陶正的病对陈西禾的生活没有影响,他照旧上兴趣班,学完围棋课走到家便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姐姐做的饭很好吃,一日三餐,变着花样。
他喜欢跟在陶枝念身后,当姐姐的跟屁虫。
“姐,我想吃西瓜。”
陶枝念还在收拾碗筷,抽出空回应,“墙上的砧板是干净的,你切的时候注意安全。”
刀刃划破手背,蹭破皮肤表层,等到袖子沾上血点才发现异常。
芝麻大点的小事,想吃西瓜的人自始至终受不到任何责备,陈淑文指责陶枝念怎么能让弟弟自己切西瓜呢。
“我和陈西禾说过用刀要小心了。”
越顶嘴,陈淑文越来劲,抄起家伙还想教训她。
姐姐的腰上围着褪色的围裙,面对诘难,头也没回继续泡在水槽里洗碗,陈西禾躲在角落里傻傻地啃西瓜。
西瓜瓢从手里滑到地上,落在姐姐的脚边,陈西禾意识到妈妈对他和对姐姐是不同的。
结局是陈淑文摔门离开了。
陶枝念陪他蹲在地上,姐姐的掌心留着薄茧,握住他受伤的手背,落日余晖从窗户外探进来,呈现出一层暗色的金光。
陶枝念声音哑哑的,“很痛吗?”
陈西禾踉跄地起身,捧起那块最甜的西瓜芯和姐姐道歉。
分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姐姐红红的眼眶,还是未干的泪痕,变成下意识的反应。
回忆的碎片零落,再多年后,时间来到姐姐高考的夏天,对他来说和往常一样,暑假并不漫长。
某天起夜,却撞见客厅里传来细弱的呜咽声。
陈西禾已经是初中生了,陈淑文对儿子的学业规划明晰,送他进有望考入市里读高中的私立学校读书。
身份调换,轮到陈西禾给姐姐安抚情绪,他变声了,扯着哑嗓说话很难听,一来二去效果奇佳,陶枝念哭不出来了。
白日接连遭遇数落,形形色色的憎恶淹没陶枝念本就快决堤的情绪,她抽了纸巾擤鼻涕,像是强制说服自己振作一般,垂眼自语。
“陈西禾,我考得很差。”
陈西禾见姐姐把头埋得更低了,大致明白流泪的缘由,毫不相干的人的升学宴有什么好去的,他反驳了陈淑文的落井下石。
“陶枝念,我现在校排三十名,之后会少打游戏,多看点书。”
陶枝念附和,泛着哭腔,“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只能和我一样,为了不浪费分数去省外读书。”
“我会的。”
少年看重承诺,偏移的早慧用错了地方,眼神在黑夜里更为沉寂,在关键的时刻行使家人的权力,两只手臂抱得更紧了,至此担上责任前行。
“陶枝念,不哭了。”
血缘界限模糊,他开始不屈服于只做对姐姐毫无用处的的弟弟,陈西禾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陶枝念可以快乐。
回到现在,陈西禾眼尖,顷刻注意到背后那道晦暗的视线。
姐弟俩长得相像,性格大相径庭地迥异,偏偏又能在小习惯上如出一辙。行李不多,箱子外加中号的衣服袋,陶枝念顺手帮忙拿行李,转手又落在了简时衍手上。
陶枝念侧目,诧异身边重新出现的男人。
她知道简老师还要开会,高铁站附近的地段不好停车,原本打算待会儿接到陈西禾,问了意见再一起前去别处吃饭。
下车前简时衍还在她面前耍赖,“不奖励我一下?”
简老师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话里暗示明显,顽劣地主动邀功。
陶枝念脸热,偏过头在男人嘴角飞快落下一吻,完成告别仪式。
没想到简时衍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距离,观察她何时会发现。
陈西禾对来者不善,揶揄地语气发问,“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