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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之后 第2节

  出于礼貌,通常该说句碰巧遇上的客套话,装模作样地同他寒暄,天晓得这其实是他们明面上第一次对话。
  “您还没走吗?”
  话刚说出口马上便后悔了,她理应知道人家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简时衍收了手机,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女人手捧着一叠纸质资料上,“你是这节下课直接下班吗?”
  “对的,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好了。”
  彼时走廊里已经有些班级传出了躁动的声音,上周因月考提前返校,临城中学这周不强制学生留校。放学一向是交通高峰期,现在出校很有可能会堵车,而且还可能会被同事或者认识的学生看到。
  简老师日常说话声音其实有些轻,陶枝念手里还捏着刚刚收上来的表格,听得不太真切。
  却见眼前人将距离拉得稍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陶老师,我在等你下班。”
  声音入耳,陶枝念因此罕见地愣了愣神,慢半拍地忘说一句久等了。
  直到那人转身下楼,陶枝念回到办公室放下东西,才后知后觉看见微信里简时衍几分钟前就发来的车牌号。
  「车在北门。」
  他,亦是在等她。
  第02章 .她想了想,他们实在没可能
  临城中学北门的出口只有登记过的教职工可以开车出入,距离主路有些远,需要绕一小段路。
  陶枝念不常走那边,多数时候的周末她都没有离校的安排,这顿心照不宣的晚饭之后,不出意外应该只是直接回学校。
  女人在工位上磨蹭地收东西,临走前索性还是带上了电脑。
  毕竟待会儿结束了,她实在懒得打车到学校正门。从校门口再走回教学楼,附加爬三层楼,再噔噔下楼走回教师公寓。
  只是这样提着便不太像是要去相亲的样子。
  天不助她,遇到赵老师了。
  “陶老师带了电脑,晚上还要工作啊?”
  陶枝念还在停车场找简时衍的车,看到赵樾尔,笑脸盈盈地回话,“对呀,等会儿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赵老师一直是热情的,见陶枝念一人拎着东西,随即发出了邀请,说要是去江北区,可以直接坐她的车顺道过去。
  陶枝念摆手婉拒,刚准备说打车了,旁边的车忽然亮了一下双闪,原来找了半天的车就在身侧。
  赵樾尔也注意到了,或许应该说,是坐在驾驶位的简时衍太过惹眼。
  看破不说破,赵老师心领神会,给了她一个考究的目光表示懂的都懂,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顺嘴提的谎言不攻自破,陶枝念没接着解释,利落地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手里抱着电脑包坐着不太舒服。
  简时衍提出可以放在后面。
  “好。”陶枝念忙着收回手,像是怕不小心和对方产生肢体接触。
  简老师识趣,悠悠地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坐在后排。”
  陶枝念不擅长化解尴尬,性格不过就是闷葫芦一个,不太会说话,隐隐猜到简时衍应该听到了她和赵樾尔的对话。
  平心而论,她打心眼里确实没把今晚的聚餐当作是那种传统意义的相亲。
  或许在办公室听了太多同事谈论简老师了,了解了越多简时衍的光荣事迹,她越知悉单凭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要说接着发展本就不太可能。
  女老师们一人一句,把这个男的吹得好似在云端不可触及的高岭之花。
  人贵在自知,单纯见面吃个饭,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虽说是一个单位里的同事,但是新老教职工的工资跨度差距很大。
  情爱虚无缥缈,陶枝念不爱做梦, 更没有想法把二次生命寄托捆绑在旁人身上的打算。说直白点,她非常清楚,她和简时衍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况且她家里的情况根本称不上好,爸爸生着病常年需要巨大的花销,陈淑文是银行职员现在也退休了,而弟弟还在上大学,家里的生活还需要她每个月打回去的补助维持开销。
  她妈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已经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出,想让陶枝念为陈西禾凑以后结婚的房子首付。
  陶枝念本就话少,回想了一遍家境的现状,算得上是好一摊烂账,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工作已经累得够呛,平日里连校方组织的活动都不常参加。 她很务实,自我定位清晰,她知道自己就是单位里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
  至于那堆儿糟糠亲戚们呢,也只有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边缘人物。
  简时衍看待她,估计也就当成一个忽然有了点工作交集的普通同事而已。今晚出于应付家里,这个人客套地请她吃顿饭,等回头散伙儿,再哪天遇到说起来,都是过客。
  陶枝念一开始就没有开门见山的打算,职场大忌,谁会想要向同事坦诚地暴露家底。没人会乐意和陌生人列举如何发展关系的必要条件,彼此避无可避地分享对于婚恋的观点。
  陶枝念对此类相亲也算混出些经验了。在乎她体面职业的男人,就装出掏心窝子透露出准备带完这一届,就选择辞职换份工作。
  她当然不会恐吓式的告诉对方,若想要和她在一起,必须需要面对的困难险阻。
  这些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清高可悲的自尊向破碎的道德感发难,要求陶枝念在刚出来工作的前几年,需要反哺扶助无底洞似的原生家庭,尽可能提供永无止境的家庭补贴。
  陶枝念也不想活得这么窝囊,眼下一时半会儿确实无法挣脱不开的现状。
  要说恋爱,她确实没谈过。说起大学生活,陶枝念几乎都在拼命打工中度过,为了争政府奖学金,为了混学分,还参加了各类有意义没意义的比赛。
  陶正生病手术,陈淑文在仅有几次的长途电话里都在强调供她去省外念书,有多不容易。为了省出生活费放假回家,每次坐三十个小时硬座火车的日子,至今让陶枝念背后发凉。
  本科院校一般,她就要跑得比别人更久些,才能在临城找到看得过去的工作。
  陶枝念深知自己的处境已经算得上是双非师范毕业生的幸存者偏差,能在临城中学工作,本身就弥足珍贵的机会。
  思路理清了,陶枝念觉着有点无聊。简时衍没主动说话,她也只好在暗处无聊地抠起了手指。
  她随着大流,接受相亲,父母之命难以违抗。
  有时候她也想一了百了,要不真和谈恋爱试试呢?
  转念,她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能够接受她半天不爱吐个字儿的性格,藏着掖着家里条件没多少意思,多半相亲也只会遇到快餐爱情,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男人这个群体自私自利,眼瞎又眼盲心盲啥也不图,乐意给女人当atm机少之又少。
  人呢,还是活得踏实一点为好。人活在世,她当然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陶枝念习惯把人往坏处想,试想如果和同事处对象,分手之后坏了名声的后果恐怕让人坐立难安。她一直都是这样,既然知道没有退路,所以拒绝认识新的人和尝试接触新的交友圈。
  朋友和人际关系能当饭吃吗?有闲工夫还不如祈祷大领导们在年底考核睁只眼闭只眼,给她这种没做出什么教学成绩的小喽喽,打个好看的分数,多往工资卡里打几百块钱年终补贴来得实在。
  大概是太久没和适龄男性有过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集,话到嘴边,想开口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上次和男性接触还是去年,那时实习同一批教招上来的新老师们常聚在一起,地理组的胡诩曾经对她表达过好感,陶枝念当时想也没想便婉转决然地拒绝了。
  一是对那个男人真的没有兴趣,二是当时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想来还是得庆幸没有分到同一个年级,不常碰面。
  胡诩曾追求过她这件事,迄今为止,应该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知道。
  陶枝念对名声一直有种过分瞻前顾后担忧的谨慎,大概从小性格里缺乏一味肯定的因素,在两性关系里敏锐得过了头,更在意旁人看法。
  困囿于新人惯有的思维定势,她低调谦卑,为人做事勤快。工作上兢兢业业,其实也就是功利地想在同事互评时,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评价罢了。
  反观简时衍,小姨对他条件的描述太完美。
  陶枝念不着痕迹地侧了身,借着车内后视镜端详起简时衍的长相,可能先天条件优渥,经过这样的工作强度,看着皮肤还是很好。不说惊为天人,足够让人称道移不开眼的长相。
  想到现实,他的父母都是体制里的大领导吗?
  陶枝念扫了眼车的内饰,男人今天开的这辆车外观低调,价位绝对不是普通工薪的老师所能负担得起的。
  “您来临城中学很久了吧,毕业就来的临城中学任职吗?”
  话题实在没什么营养,陶枝念选了个不那么为难回答的问题,想起来该问问他的教龄。
  “我当时是a大研究生提前批进来的,也有五年了。”
  她配合着夸了一句,研究生也是保研吧。
  简时衍应声,开车回答得云淡风轻,只说恰好感兴趣本科论文指导老师的研究方向,“我高中的时候跳了级,17岁上的大学。”
  那这样说来,他们之间年龄差,其实没有陶枝念想得那么大。
  这话说得轻飘飘,无关痛痒几个字落在陶枝念在耳朵里变了味,感觉好沉重。本科是top3的大学,保研加上提前批进临城中学任教,眼前人的履历无可挑剔。
  陶枝念暗戳戳地惜才,有这样的高学历竟然能和她成为同事。
  “您好厉害。”
  赞许发自肺腑,该说不说,简时衍工作几年就是临城数学竞赛组拉出去宣传一块的活招牌,肯定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
  陶枝念心中生出敬仰,无形中把男人愈发加重对此人青年才俊的刻板印象。
  吃饭地点选在临城本地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料店。包厢内环境风雅,适合攀谈,只是陶枝念并没想过借此饭局,增进关系。
  对她来说,在哪都一样。
  上菜慢,菜色种类丰富,分量偏多。就算陶枝念有意在初次约会的异性面前保持形象,礼貌地皆是尝过味道,几巡过后也有些饱腹感。
  两个人没有聊什么深入的话题,陶枝念并没有把这顿饭当作相亲,相处起来的定位更像是后辈向前辈进行发问切磋,很是中肯虔诚。
  相亲的初次见面本是最轻松的时候。男女之间借此机会能够以玩笑的方式,毫无负担地试探彼此对于择偶的标准,介绍各自双方家底。
  现在倒变得有些像两位同僚,推心置腹探讨起如何为人师表的一对一交流研讨会。
  陶枝念转正之后直接当上班主任,初次带班问题种种。
  左右遇上简时衍都是她赚到了,索性发问请教的态度虔诚认真,“您之前有带过班当班主任吗?”
  “带竞赛会比较多,一般都是副班,现在是二班的副班。”
  “好羡慕您哦。”
  简时衍因为还要开车,没有喝过烧酒。
  面前侍者端上一套日式酒具,杯盏实在精致,谈话氛围随意气氛缓和活络了些。
  陶枝念倒过酒,一直小口地抿着喝。
  女人酒量不好,等到觉着有些头脑发胀,或许真有些微醺。
  说话逐渐有些不利索,连同表达都变得直接。简老师给予的回答中肯实际,生出的敬意不假,尊称的话越来越不离嘴。
  “您真的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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