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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和离手册 第20节

  在花厅瞧见自家丈母的时候,杨衍先是怔了怔,随后了然,薛如月这是想把从前对柴蘅施压的手段都用在他的身上。
  “丈母。”
  杨衍神色不动,抿了抿唇,恭敬地唤了一声。
  柴夫人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虽已经年近五十,可瞧着却跟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似的,长眉入鬓,细看之下,柴蘅的相貌其实是柴夫人的几个儿女里最像她的。
  “阿蘅呢?”
  “她受了些伤,身子不好,眼下没法子出来见人,还望母亲见谅。”
  是身体不好还是不愿意见她,柴夫人心里十分有数。她跟这个女儿自来缘浅,从前规训她规训得又太狠,这导致她一直想跟自己亲近却又不敢亲近,这些日子,她其实也在想,是不是从前对她太过严苛,以至于让她对自己敬畏有余而敬爱不足,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来这里,她刚好看看她,也算给母女之间铺一个台阶。
  但这是后话了,眼下,她抬眼看着杨衍这个女婿,不,应该是前女婿。
  “今日如月来找我,同我说了她兄长的事情,说阿蘅入了京卫司乱抓人,刑部原本已经把人放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人抓回去了。薛家同咱们两家都是世交,从礼那孩子也是我从小见着长大的,刑部大牢湿寒,如月担心他哥哥的身体受不住。所以来找我,想让我找你再跟刑部那边说说,看看能不能再把从礼放出来。”
  柴夫人单刀直入,不打哑谜。
  杨衍一猜便知道,薛如月定然没有跟柴夫人全盘托出。
  “薛从礼倘若没有犯事,刑部自然会放他出来。这一点母亲不必担心。”
  “大齐有大齐律,倘若要徇私,必然会有无辜之人受罚。阿蘅前几日因为这件事已经挨了五鞭子,鞭鞭见血,到如今还下不了床,母亲你也知道她身体没有那么强健,大夫说差点就死了。母亲确定还要徇这个私么?”
  杨衍唇角噙着点笑意,压迫感十足。
  大夫并未说五鞭子会死,但为了让柴夫人脑子清醒一点,杨衍决定夸张些。
  天底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真的会因为一个外人希望女儿去死,听到这里,柴夫人不由得狐疑地看向薛如月:
  “如月,这你怎么没有同我讲?”
  薛如月:“事态紧急,我自然一切从重,就没有全部讲给姨母你听。”说着,她又落了几滴眼泪。
  “阿蘅这一回受伤是我没有能够及时拦住梁大人,我有错。但我兄长他胆子小,行之,你能不能再同梁大人讲一讲,看在我母亲的份上。阿蘅她一向包容,这件事过了就是过了,她也不会一直记着的。”
  杨衍想,柴蘅当然不会一直记着跟薛如月的仇,因为她们相见的次数并不多。可他是想要跟柴蘅日日长相见的,她会记得他的仇。尤其是不久前,柴蘅拿“我不敢”三个字来噎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记仇的。
  至于薛家姨母的恩情。
  杨衍道:“如月,这十几年我十分关照你,就是因为薛家姨母。但人不能一辈子挟恩图报。”
  挟恩图报,这四个字太重,宛若一记重锤敲在薛如月的心上。她有话想要问杨衍,但是当着柴夫人的面问又不好,只好把她支开。
  “姨母,我还想同世子再说一说我兄长的事情,你看看要不要去看看阿蘅?”
  柴夫人还真有些想去,但又抹不开那个脸。
  她抹不开脸是最好,左右柴蘅此刻也并不想见到她。
  “母亲在窗户旁看几眼就好,她刚刚歇下了,刚喝完药,倘若这个时候进去,怕是反倒耽误她养伤。”杨衍说。
  柴夫人点点头,带着手底下的丫鬟离开。
  柴夫人一走,薛如月这才擦干了眼泪看着杨衍:“这些年,难道都是我一厢情愿么,杨衍?”
  杨衍:“不然呢?”
  短短三个字让薛如月如坠冰窖:“可是这些日子,我们明明相处得很愉快,而且你从前真的很照顾我。”
  杨衍:“那是你以为。”
  薛如月觉得自己的尊严此刻正被人放在地上踩,她虽然生母早逝,在家里处境也没有那么好,但从小都是被当做大家闺秀培养的,一腔热血喂了狗,自然很是崩溃。
  “可我们年幼的时候,我的父亲要跟你的父亲结亲,你也是知道的,你那时候明明是默认的啊,你不喜欢我,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她忍住尖利地要对这个人嘶吼的欲望,眼泪又重新泛上来。
  她哭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怜。
  但杨衍提不起半点怜惜的意思。
  他只有想到柴蘅,想到柴蘅那副默默忍受,明明很难过却又从不表露出来的样子才会在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我父亲定不了我的亲事,从一开始,我的婚事就只有我自己能定,我为什么要费这个口舌?”他笑着看着她,眼底是冰封了许久的寒意。
  薛如月从前就知道杨衍这个人冷漠,但没有想到他会冷漠成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柴蘅么?”
  “可是她不会再喜欢你了。”
  薛如月破防,开始攻击他:“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一个总是欺负自己的人,你仗着她喜欢你,所以你一直欺负她,现在她不喜欢你了,你反倒把她关起来,想要巴巴地贴上去,杨衍,你贱不贱呐?”
  贱啊。
  他当然知道自己贱,不然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杨衍问她:“你知道梁远景为什么闭门不肯见你么?因为他过意不去,知道自己擅作主张,自请了十鞭子。”
  “若非我的放任,事情也到不了这一步。现在她醒了,不需要我的照看,午后我也会自己去刑部请罚。”
  “至于你。”杨衍顿了顿,“你是不是故意刁难她,你其实心知肚明。今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了薛家告知了你的继室母亲,倘若不是你自作主张,薛从礼也不会受两重罪。你的继室母亲如今在家里已经架好刑架等着你了。”
  他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薛怀远娶的这个继室,平日里最擅长用些刁钻手段折磨妾室和庶出子女,薛如月平日里靠着乖巧懂事,精明能干才在她的手底下安稳度日。今日回去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既然喜欢见血么,那不如这一回我们大家都见见血,如何?”
  薛如月看着杨衍平静牵起的唇角,冷不丁往后猛地退了两步:“你这个疯子!”
  *
  柴蘅趴在床榻上,她只要一动就会牵动背上的伤口。京卫司还有许多话没有干,她放不下心来,就又叫来香巧。
  “我昏睡的这段时日,有人来侯府找过我么?”
  “有的,崔大人来找过您,姑爷给您告了十日的假。崔大人红着个脸试图跟姑爷辩驳些什么,但姑爷四两拨千斤,把崔大人给回了。”
  贱人。
  柴蘅在心里骂杨衍。
  很快又想到:“那师兄有来找过我么?”
  提起陆识初,香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了没有杨衍的耳目,这才鬼鬼祟祟地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来。
  “幸好小厨房那儿有一面墙是临街的,我虽然出不去,但还能跟外界交流。姑娘你刚被姑爷关起来,陆大人就知道了。他在小厨房的那面墙那儿给我递了信,前天递了一封,今早又递了一封,让我等你醒了交给你,这几日事情太多,我差点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柴蘅接过那两封信,信上用小楷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字“师妹亲启。”
  柴蘅刚想拆开,外面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柴蘅慌忙把新塞进枕头下面,香巧机警地扫一眼窗外,结果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柴夫人。”
  香巧磕磕巴巴:“这……可怎么办好?”
  柴蘅闭着眼睛,决定装睡。
  柴夫人在门口也就待了一会儿,她目前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这个女儿沟通。孩子大了,总像小的时候一样,拿着一把戒尺打手板规训总是不好的,但真要她跟柴蘅和颜悦色,她一时也转不过脸来。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香巧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进来,这屋子眼下乱得很,您的腰刀还在旁边。这要是被瞧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通指点。”
  香巧可不想自己的耳朵起茧子。
  眼见着人走了,柴蘅松口气,又试图将师兄给她的信拿出来,然而这一回,同样的,刚拿出来,又听见了外面一阵脚步声。
  有完没完。
  “这回又是谁?”
  柴蘅把信再度塞回去,她趴着看不见后面,只好轻声问香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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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被骂秃噜皮了,求轻喷。
  第23章 自信 狗东西的迷之自信
  香巧摇摇头:“不认识。”
  “啊?”
  香巧透过轻薄的窗户纸, 打量外面走过来的两人,像是一对夫妇,但她从未见过他们。
  不认识的人怎么会被杨衍放进来看她?
  柴蘅正思忖着, 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柴四, 我能进来么?”
  柴蘅回不了头, 但已经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这声音一听就是计长卿。
  “计大人?”
  计长卿手拿着一把折扇,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绣着秋菊纹样的直缀,笑盈盈地过来。玉冠束发,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不像在西戎的时候,每日穿着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破洞似的衣裳, 整日头发散乱, 又总是一脸惊慌的样子。
  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妻子陈怜意, 此刻也眉眼弯弯地看着柴蘅。陈怜意的皮肤生得很白, 穿着水红色的交领短袄和绣了木兰花的裙子, 她裙摆上的木兰花是自己绣上去的, 跟外面绣房里做的是一模一样的。她的手很巧,也许是因为出自沧州乡野, 她什么都会做。
  前世的时候, 柴蘅跟杨衍从西戎回来, 因为吃腻了府上小厨房做的饭菜,两个人又都不愿意自己学着如何下厨,所以没少去计长卿家里蹭饭。陈怜意做出的菜要比京城许多知名酒楼的还要好吃, 尤其是烙得一手好大饼。
  柴蘅那时候每回蹭完他们家的饭菜,都还顺手至少带十张饼子回来。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不好意思去,也有过让杨衍去找计长卿要大饼的经历。但杨衍在这件事上难得表现的非常要脸, 她跟他提十次,他最多真的只跟计长卿讲三次。
  前世关于大饼的记忆涌现,柴蘅看着陈怜意也笑了:“怜意。”
  计长卿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夫人的闺名?我还没有来得及同你介绍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夫人呢。”
  柴蘅随口胡诌:“你在西戎的时候总提,所以我就记得了。”
  计长卿摸摸头:“我在西戎的时候是总提我的夫人,但我没说过她的闺名啊。”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陈怜意倒是无所谓,她从沧州那个地方千里迢迢追随着计长卿而来,来到京城后整日里除了买些东西以外,也不太出门。难得能交朋友,她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我这夫君脑子憨直些,胆子也小。当初他去了西戎,我在家里是白日也担忧,晚上也担忧,幸亏了柴四姑娘你跟杨大人,不然我怕我年纪轻轻真要守这个寡了。”陈怜意笑道。
  柴蘅觉着自己趴着,这两人站着,总归不太好。赶忙让香巧给他们端了两张椅子过来。
  计长卿当初科考结束,被调到兵部去纯属偶然。他跟杨衍还不一样,杨衍虽然是文人,但少年时立志想让四海昌平,国无战火,所以打从入仕开始,就一心奔着兵部。
  而计长卿纯纯是被调剂到兵部的,他原本该去的是吏部,后来工部尚书的小舅子想去吏部,就把他的差给顶了。让他调剂去户部做一个最小的官,他又不愿意,就愣是阴差阳错地被送到了兵部。后来去西戎,更是因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想去,虽然去了就意味着升官,但这年头,有几个人真的敢拿命去拼。
  不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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