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 第18节
何止是差不多大。
杨衍脑子里闪过陆识初那一张脸,依旧不发一言。
他今日格外的沉默,沉默的让梁远景害怕。
“你今儿怎么了?刚刚在路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儿突然兴致缺缺的样子?”梁远景终于问出了声。
杨衍敛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茶喝完了么?”
“喝完了。”
“跟我去一趟大牢。”杨衍说,“去审一审那个都水监丞。”
梁远景愣了愣,杨衍这个人一贯爱干净,牢房里的血腥气重,从前他邀请杨衍去,杨衍从不会主动去的,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何必亲自去一趟?一个都水监丞而已,老规矩,我派人把他从牢里头带过来就是,省得弄脏你的衣服。”梁远景很是贴心。
“不必,我跟你一道去。”
牢房昏暗,狭长的一条道路一路到头,牢房里关押的都是些受了刑的犯人。他们身上要么血迹斑斑,要么衣不蔽体的在哀嚎。偌大的空间里满是霉味,灰尘的气息,汗味和浓郁的血的味道。
柴蘅刚到牢房里,薛如月就来了。
她昨日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怕今日出什么纰漏,在她记忆里,柴蘅这个人虽然舞刀弄枪,摔摔打打也没什么大问题,但身体也没有那么强健,思前想后,还是带着她的药箱来了这里。
狱卒见了薛如月,也知晓她上一回来过,还是梁大人打的招呼,因此对她格外的关照。特地搬了一把椅子给她,给她洗干净茶碗倒了一碗水,让她等着。
对于柴蘅而言,薛如月如今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但这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忍一忍,熬过去就好。
柴蘅扶住刑架,狱卒过来要绑住她的手,被她轻轻地摇头拒绝了。
五鞭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尽管柴蘅闭着眼睛颤抖着睫毛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鞭打在背上的时候,那种皮肉绽开的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她整个人一颤。
哭叫没有用。
喊疼也没有用。
这是柴蘅很早就明白的道理,所以她只是手指紧紧地抓住刑架,强忍着。好在五鞭子打得很快,狱卒也没有过分为难她,打完后甩了甩鞭稍上的血,就结束了。
她背上很疼,连带着喉咙也是一阵干涩的疼。松开刑架走下来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了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忍着疼走出刑室。
“刑部外头有一家客栈,离这里不远,我就近给你开一个房间,清理一下你的鞭伤。”薛如月在刑室的外面等她。
柴蘅哑声道:“收起你的惺惺作态,我不需要。”
“我从未惺惺作态过。”
薛如月试图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离我远一点。”
柴蘅原本就觉得此刻疼得连看东西都是模糊的,能看清楚眼前的路已经很不容易,薛如月还在她面前聒噪,这让她觉得她有些挡路。
所以在薛如月第二次挡住她的时候,柴蘅推开了她。薛如月原本就是个柔弱无骨的医女,一推就倒,被她这一推愣是摔在了地上,腰肢撞到了一旁的石头,当即肿了起来,站也站不起来。
杨衍跟梁远景正从不远处走过来,眼见着薛如月被柴蘅推倒,梁远景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不可置信道:
“你还真是本官见过的最不识抬举的人啊,京卫司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识数的东西!”
柴蘅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略梁远景的话,跟杨衍四目相对。她在看他的那一瞬间,他也在看她。
目光交错,杨衍平静且复杂的目光先是落在她尚且有些红肿的手背上,随后落在她的背后,那一双眼眸黑沉且锋利。
柴蘅想,她刚受完罚,就又闯了祸,此刻又把薛如月给推倒了。他必然很生气,此刻大概又觉得她冥顽不灵,然后在想该怎么再给她一个教训。
“人是我推的。”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如果还要受罚,趁着我还没走,直说就是。”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跟这群人争辩的力气,她很累也很疼,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如果他们能高抬贵手放过她最好,如果不能放过她,那也希望他们能快些动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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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宋南春风得意了半辈子,二十出头的时候却在情场上栽了个大跟头,差点为了个女人把梁家的百年家业给赔了进去。
孟珠玉是个玉器行当里少见的聪明人,梁家上下没有不稀罕她的。
她哄了梁宋南五年,他以为她真的爱他。可临到结婚的时候,梁宋南却发现自己被这个聪明人摆了一道。
既然说了要分手。
那很好。
谁先回头谁是狗。
……
一个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妻管严在虐妻之后又重新跪下去的故事。
第21章 不敢(一更) “我不敢。”……
“跟我回侯府, 别的之后再说。”许久,杨衍终于出声,他目光沉沉, 眼底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回侯府, 继续遭受这样的作践么?
“杨衍, 我看起来像什么很贱的人么?”柴蘅掀了掀略有些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开口。
她这样无力的,虚弱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杨衍的心上,杨衍的眉头略微皱了皱:“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他是没有这样想过,但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柴蘅对他早已经没了什么期待,左右他为了薛如月对她下手, 让她吃苦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习以为常, 只是每一回还是会不可控制地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十多年的感情, 养条狗都不至于这样对待它, 她只后悔自己认人不清, 竟然傻傻地喜欢了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所以这些欺负, 这些委屈, 原本也是自找的。
“如果不需要我再受罚, 那麻烦让一让,不要挡路。”柴蘅说完,继续往前走, 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做任何的停留。
“你现在很不理智,跟我先回侯府。”杨衍沉下声,在她快要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伸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虽是个文臣, 但毕竟是个男人,力气要比她大些。柴蘅挣脱不掉他,又牵动了背上的伤口,想走又走不掉,耐心耗尽,终于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没有半点留力。
“啪”地一声十分响亮。
杨衍左边面颊顿时火辣辣的疼,随后连带着半边耳朵和脑袋都有一阵轻微的鸣声。他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唇边即刻渗出血来,在这之前,她从未对他下过这样的重手,反应过来的他险些以为她想要打死他。
“现在我能走了么?”
打完后,柴蘅的整个手都在发麻。她以前从来不会想到要去打他的脸,因为她一直觉得打人的脸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更何况是对喜欢的人。
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在打完的那一瞬间,有些后怕,如果他要报复她,以她现在的处境,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手在发抖。
这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害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被杨衍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怕他,这是一件比她给他一耳光还要严重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
出刑部的这条路很长,柴蘅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她眼前黑得厉害,强迫自己不去想刚刚的场景,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再撑一撑,等回去了睡上一觉,就不那么疼也不那么难受了。
她一直走到西街的闹市口,适逢香巧正出来买糕点,遇着柴蘅,香巧整个人傻眼了。
“姑娘!”
她慌忙迎上去,叫了一声。
柴蘅有些撑不住,整个人倒在香巧的身上开始往下滑,倒了下去。就在香巧脸色发白,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周九带着车马适时地出现。
柴蘅出刑部后,杨衍就让人回了侯府,吩咐周九去看着她,嘱咐他把柴蘅带回来。周九做事又向来靠谱,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点差池,跟着柴蘅一路到这里,此刻,温声安抚着已经慌不择路的香巧:
“侯府里已经请了大夫,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太医,都在那儿候着呢。香巧姑娘,你不必担心,夫人这边,大人会照料的。”
他蹲下去,试图把柴蘅给抱起来,但又觉得自己上手不合适,想了想,又同香巧商量:“跟我搭一把手吧,我们一道把夫人扶上马车。”
已经六神无主的香巧这才回了一点魂:“好。”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周九把柴蘅扶上马车,这才发现柴蘅的背后横陈着五道血红的鞭子痕迹。
香巧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是谁干的?姑爷也不管么?这要是别人这样伤了姑爷,我们姑娘早就提刀上门了。”
周九:“……”
这让他该怎么说,说是自家大人放任的么?
一个合格的管家是不可以说主子的不是的,虽然他觉得自家主子就是有点问题。
周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件事说来话长,大人他有时候太过自负,许多事情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握,无形之中给夫人造成了伤害。”他这话说的颇为隐晦,但香巧也读懂了几分句中意。
当初柴蘅跟杨衍和离的时候,香巧只觉得突然。拿了卖身契后的几日,香巧渐渐也想明白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柴蘅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执意和离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如今再回去,定然也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愿的。
“我家姑娘说要回去了么?”香巧泪眼汪汪看着周九。
“那倒真没有。”
“那我带姑娘去我那里。”香巧说着,就要起身动弹。
周九道:“万万使不得,夫人身上有伤,你挪动她到你那里可以,但你找不到更好的大夫,到时候反倒是害了夫人。”
香巧咬紧牙关,抹了一把眼泪,骂了几句“天杀的”,随即稳稳地陪着柴蘅一起待在了马车里。
“你不走么,香巧姑娘?”周九试探性地问,毕竟,身契已经给了她,她早已经是个自由人。
香巧摇头,又几滴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下来:“我不走,我家姑娘以真心待我,我自然要以真心待她,她不想回侯府,我怕到时候别人给她上药弄疼她,有我在,更加能照顾好她。”
她这么说,周九也没办法,将轿子的帘子合上,赶忙吩咐车夫快些往侯府去。
天色已晚,侯府里聚集了两个年老且十分有外伤经验的大夫。两人看了伤,又合计了一下开了药,让香巧给柴蘅将背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洒了些药粉,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忙活了两个时辰,总算彻底忙活好。
屋子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