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44节
但裴若燕交代她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沈莲岫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自己偷偷先回家一趟,看看周围到底有没有裴家的人,如果安全,她就把安安先带回去,让罗五娘帮她照顾一会儿。
至于她自己,沈莲岫想过了,那天围了裴家的很可能就是周临锦的人,可她眼下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能去府衙先碰碰运气,但也不能很保证陈州当地官府究竟是听周临锦的,还是与裴家也有所勾结,毕竟按裴若燕所言,这件事实在是牵扯重大。
后头的事暂且先抛一抛,沈莲岫赶紧先回了一趟家,安安则是被暂时留在客栈。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白溪村,已经是晌午过了,因为天气已经热起来,这会儿人们都早就结束了早上的劳作,都在家里休息,整个村庄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不怕热的孩童还在路上玩。
沈莲岫不敢就这么大喇喇地回家,她在家附近偷偷观察了好久,没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人,这才装作是去串门似的,先去敲了罗五娘家的门。
“来了!”罗五娘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一见是沈莲岫,眼中倒是紧张了几分,一把抓住她就把她扯到家里来,然后赶紧关了门,又一路把她拉到屋子里去。
沈莲岫见她的样子,心里也“咯噔咯噔”直响,难道裴家真的找上门来了吗?
还没等沈莲岫开口,罗五娘已经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裴家怎么样了?”
白溪村毕竟是乡下地方,对陈州城里的事不会消息那么灵通,所以罗五娘还不知道裴家出事也是正常的,沈莲岫不敢把具体的事告诉罗五娘,怕把她也扯进来,于是只简单说了今早在街上听见的事。
罗五娘听着点点头,明显对裴家也不是很感兴趣,等沈莲岫一说完,她就又问:“你这阵子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沈莲岫一想,便以为是裴家,很可能裴家已经来这里找过她了,只是没找到人,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的,所以我想先自己一个人回家看看,如果没有什么事,再把安安接回来。”
“那你暂时别回来了,”罗五娘皱眉,小声说道,“这几日,每日一早都有人来你家门口找你,你可真的要小心点,今日他们前脚差不多才刚走,你后脚就到了,差点就撞上了。一直没等到你,我看那个人面色也难看得紧。”
沈莲岫后背一凛,看来她猜的没错,一定是裴家。
看来还是要快一些了,若真的让裴家找到她,那真是不堪设想。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周临锦在哪里,她倒不怕去陈州漫无目的地找,但万一遇上裴家的人,那安安一个人怎么办?
沈莲岫有些后悔,她原本想稳妥一些,怕这边有什么事,所以不敢把安安带在身边,早知如此,就该横下心先把安安一同带来,然后交给罗五娘,这左右踌躇的,果然也是耽误事。
见她愁眉不展,罗五娘又道:“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必怕成这样,他来也只来两个人,你慌什么呢,叫一声的事,我们可都在这儿,还能把你怎么着?”
沈莲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
“我看他长得也不像坏人,可能只是对你有些非分之想,”罗五娘若有所思,“就是难缠了一些,你躲一阵,他见没戏,慢慢也就绝了那个心思了,”
“五娘你在说什么,什么非分之想……”沈莲岫讪笑一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念头,问,“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大约这么高,高高瘦瘦的,挺好看的,”罗五娘比划了一下,又忽然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见过他吗?那会儿你还没去裴家,他不是也来过吗?你还装哑巴呢!”
心上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沈莲岫气息一滞。
来的人竟然是周临锦,他……发现她了?
难道是通过裴家才发现的?可裴家也并不知道她叫沈莲岫,自从回到陈州之后,她便一直以余姓自称。
不过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反正他已经发现她是沈莲岫了。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每日都来,当初两人那样难堪,也是他让她走的,何必如今又来找她,就当互不认识不好吗,她都已经装作不会说话,给大家一个避免尴尬的台阶下了。
难不成……他是因为安安来的?
沈莲岫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以周临锦的个性,他会不会根本无法忍受她私自生下他的孩子,所以一定要将安安带走?
她原本还想着,裴家的事她也可以以信件的方式交给周临锦,这样周临锦还是不会认出她,她完成裴若燕的心愿,裴家树倒猢狲散亦无法再对她报复,她也可以回到白溪村,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现在,事情又复杂了许多。
唯一的好处便是,她不用再四处去找周临锦了,也少了几分被裴家的人发现的危险。
沈莲岫暗自咬牙,反正不能让周临锦带走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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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就见面啦[狗头叼玫瑰]
第53章 相遇 你没出事,真好。
因为安安还在陈州城里, 沈莲岫必须要在入夜前再赶回去,所以也不能在白溪村多待,很快便离开了罗五娘家。
沈莲岫去家里又拿了一点钱, 就算明天就回来,在外面也是要用钱的, 出去正好遇上村里有人要去城里, 她便搭了驴车, 这样便能快一点。
急匆匆回到客栈,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安安自己一个人乖乖在床上睡午觉还没醒来,桌上有沈莲岫留给她当做午饭的糕点,为了安抚安安, 她买的都是安安喜欢吃的,可以看出来安安也吃了不少。
看见安安, 沈莲岫还是心疼得紧, 要不是没办法, 她也不会忍心把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留在这里,不仅吃饭连口热食都没有, 还很危险, 幸好安安听话,她嘱咐她不能跑出去, 她也一直乖乖待在这里。
她轻轻走过去, 坐到床边上, 又轻手轻脚把安安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安安嘤咛了一声,在她怀里蹭了两下,又继续睡了。
沈莲岫抚摸着她的额头, 又想起周临锦,如果他真的要把安安带走,她该怎么办?
离开安安不到一天,她就受不了了,若他真的那么狠心,她怕自己会疯。
想着想着,仿佛是害怕失去安安似的,沈莲岫抱着她也愈发用力,安安感觉到难受,扭了几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来了。
睡眼惺忪地才看见沈莲岫,安安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沈莲岫走后,她其实是很怕的,也很想沈莲岫,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忍,但一旦看见了母亲,那股子委屈就全都爆发出来了。
沈莲岫更觉得对不起安安,又怕失去她,眼睛一酸也掉了泪,先是母女俩一起哭了一会儿,沈莲岫才开始哄她。
不过只要沈莲岫在身边了,安安就很好哄,很快就不哭了。
沈莲岫给她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发,见天色已经晚了,便道:“安安,想吃点什么,阿娘给你去买。”
裴家已经这样了,周临锦也已经发现她了,沈莲岫便不担心在街上被裴家的人抓回去了,不用躲躲藏藏了。
安安想了一下,没想出要吃什么,只是道:“我想出去玩。”
沈莲岫想到安安这几日一直和她一起待在这里没有出去,确实也关不住了,便同意了。
与那日七夕不同,今日陈州的街上远没有那日热闹,但人还是不少的。
安安看见馄饨铺子人最多,就说想吃馄饨,同时又想吃甜甜的糖粥,但又是两个铺子,相隔还不远,沈莲岫只能和她商量先挑一个吃,吃完再去吃另一家。
安安想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吃馄饨,可她同时提了一个要求,要先去买蜜饯果子吃。
如果放到平时,沈莲岫不会给她这种不断讨价还价,甚至得寸进尺的机会,但是今日不同,在想补偿又害怕失去的心理之下,沈莲岫爽快同意了。
当安安拿着一包裹满了糖浆和蜂蜜的金橘饼,又指着街对面的糖画说还想要的时候,沈莲岫终于皱眉了。
沈莲岫手上也拿了一包糖果子,是安安要买但是拿不了的,沈莲岫只好帮她拿着。
她蹲下/身子,语气沉了一些:“安安,今天还不够吗?”
“不够,安安还想吃,”安安咬着一块金橘饼,眨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沈莲岫,眼型已经隐隐可以看出她的亲生父亲的样子,“就要今天吃。”
沈莲岫耐下性子,一手抱起她,一字一句说道:“不可以了,这么多买回去也吃不完,我们先去吃馄饨,再去喝糖粥。”
安安瘪了瘪嘴,但也知道是自己错,就忍住没有哭出来。
馄饨摊附近人来人往的多,母女俩很快就没入人潮。
而沈莲岫方才带着些警告的语气并不低,在淹没于嘈杂之声前,也传到了对面。
周临锦猛地抬头,四处寻找。
才过了短短几日,他便迅速消瘦下去,连目光都带着些许颓丧。
每日一早必定要到白溪村去找她,到了中午才回陈州城,回去后又要提审裴家一众人等,一直到夜里,若早些可以草草阖目小憩一会儿,若到了深夜,那也不必休息了,又要赶往白溪村。
但周临锦一点都不觉得累,他甚至没有睡意,整个人像是绷紧了的弦。
他要找到沈莲岫,他不信她被裴谦杀了。
若她没有回白溪村,那就一定在陈州城。
今日结束得早,必察劝他去好好睡一觉,再这样下去人恐怕就撑不住了,周临锦没有答应。
他让必察去休息,自己来了街上。
一张张陌生的脸从面前掠过,周临锦不懂回忆着她的长相。
他仅仅才见过她两面,他怕忘了她的样子,他怕认不出她。
路过一段热闹的街市时,周临锦没有挤进去,而是独自一人默默站在街边。
从涌动着的人群中,他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然而抬眼再看,簇拥着的人里,周临锦根本找不到她。
周临锦疯了一样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他问街边的小贩:“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
他想着她的脸,颤着声音说出她的模样。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双眉细细弯弯,很干净,秀丽恬淡的杏眼有时会低低垂下,带动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着,下面是小巧挺直的鼻,然后是两瓣菱唇,泛着淡淡的粉,整个人纤细却并不柔弱,像一朵清丽的荷。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会心悸一下。
摊贩看他面色惨白,也有些奇怪,不过听完之后还是往前面一指:“往那边去了,你自己找找。”
只见周临锦才道了一声谢,人便没了影子。
人群来来往往,周临锦艰难地逆流而上,他的目光不住地四处搜寻着。
直到看见她。
那是一处热火朝天的馄饨摊,有很多人在吃馄饨,不仅拥挤而且嘈杂。
她背对着他坐着,摊位上悬挂的灯笼在她侧身上打下一层又淡又朦胧的光,显得那么不真实。
周临锦心中一震,仿佛有一口钟在他耳边不断撞着,撞得他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蓦地顿住了脚步。
后面的人没防备撞到了他身上,于是痛骂一句:“真是有病!”
然后纷纷绕开他走路,经过时或是恼怒,或是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停下来的人,也有人会继续骂上一句。
半晌之后,周临锦才想起来自己正站在大街上。
但他也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使自己不再挡着路,仍没有上前去。
魂牵梦萦之人此时近在咫尺,真是如同梦一般。
她时而垂着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看就是在认认真真地吃东西,时而又稍稍转过身子去,给坐在她身边的孩子喂一口馄饨,或是给她擦一擦弄脏的地方。
周临锦眼眶发涩,喉间哽咽,重重咬着嘴里的一块嫩肉 。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莲岫往桌上放下几文钱,喊了摊贩过来收下,然后自己先起身,拉着安安让她从凳子上跳下来。
一个转身,沈莲岫正要走出馄饨摊,抬头间却不经意撞入一双沉如夜色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