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她很熟悉他眼底闪动的情绪——那双褐色眼眸里翻涌着惊艳、欲望、渴求，还有不屑——就像夜店里的那些男人一样，他们为她着迷，为她兴奋，但这份迷恋却隐隐带着一股看不上的意味。
他们以为她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只不过也同样不屑于点破他们。
总归，他们也只是任她施为的玩具——谁会在乎一个玩具的想法呢？
她只需要想办法征服他就好了。
于是，她抿嘴笑了笑，装作对他直白的夸奖很受用，“谢谢，我想我的时尚眼光应该还算不错。”
说着，她脚步轻快地又转了一圈，手臂张开，像是小鸟一样往后倒在了沙发上——噢，她实在很喜欢这种未知的失重感，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也让她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
自由，多么美妙的词语？
与此同时，她俏皮的表情显然取悦到了那个傻蛋的丈夫，他不再阴沉着脸，转而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你是想让我认为你是另外一个人吗？”
“什么另外一个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吗？”她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放纵地笑了起来，姿态潇洒又豪放。
男人无视了她故意的挑衅，缓缓起身，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很好，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他顺势俯下身来，想要吻她，却被一把推开。
“噢，天啊，你可比我想的急切多了。”伊芙飞快地跳下沙发，往远处挪了几步，“我要跟你的妻子告发你。”
说这话时，她眉眼间洋溢着幸灾乐祸，笑容得意又灿烂。
这是个很有杀伤力的笑容，至少对伊芙.怀特的丈夫来说是这样的。
第470章 西格妮的来电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还在继续着，一声煞风景的高叫突然从后方传了过来，“cut！no good！”
苏灵溪的状态一下就被打断了，那些恶劣的，得意的，阴暗的情绪，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她随意地撩了撩头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耐心等待着导演发表意见。
“最后这一帧镜头，你们的表现有些不够恰当。”工作人员都很有眼力见地没有乱动，格蕾塔绕过监视器，走到场地中央，开始给他们讲戏，“杰拉德，你要清楚你的角色定位，你看向伊芙的眼神不应该流露出那么直白的惊艳——保罗.怀特是个唯利是图的冷血商人，他不会因为美貌而对任何女人产生欣赏，他对伊芙只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掌控欲或者情。欲，明白吗？”
杰拉德.塔尔顿点了点头，避开她的视线，神色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而你，妮可，你最后躲开他的那个动作有点过火了。”格蕾塔严肃地说，“伊芙.布莱克多情洒脱，总是视规矩为无物，她不会像伊芙.怀特那样害怕保罗，更不是什么纯情少女。”
“你之前的表现一直都很好，努力保持住那种感觉，好吗？”
从杰拉德的表现来看，这一句“no good”应该是格蕾塔针对他喊的——这让苏灵溪稍微好受了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因为紧接着，他们这一场戏反复重拍了不下五次。
这其中大半部分原因得归结于这一场景的机位复杂、走位繁琐，但在表演结束后，苏灵溪还是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来源于整整一天都在重复地念着这一页台词对白，也因为那些无时无刻不对准她的摄像头，还有那一双双或好奇或打量的眼睛——
按理来说，作为明星，她早就习惯了活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下，但在深度入戏之后，这种以往她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状态突然就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了起来。
换句话来说，现在比起‘现实’，她反而更习惯作为伊芙而活着。
强压着心头没来由的不快，苏灵溪露出得体的笑容，和布兰登等人依次打过招呼后，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了。
没等车子开回酒店，苏灵溪的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她恹恹不乐地接起电话，却在听清来人声音的那一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西格妮？这是……你的新号码？”
“是啊，刚换的私人号码，想着至少应该告诉你一声，没有打扰到你吧？”在电话另一头，西格妮.加纳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我听说你最近在拍一部跟多重人格有关的电影，拍摄还顺利吗？和格蕾塔.米伦的合作怎么样？她可是好莱坞有名的‘铁娘子’导演。”
些许生疏感在她关切的询问中不翼而飞，苏灵溪笑着答道：“还挺好，我想我和她还算合拍。”
“你呢？今年真的不打算接剧本了？我听卡莉说，你一个月之内拒绝了好几个导演。”
虽然双方在奥斯卡的庆祝派对结束以后很久没有聊过工作方面的事，但通过她们的共同好友卡莉.斯科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了解到彼此的最新动向。
“好剧本总是拍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但现在嘛，比起拍戏，我还是对滑雪和度假更感兴趣。”西格妮笑了两声，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不说这个了，妮可，事实上，我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你应该也能猜到。”
“什么？”苏灵溪含糊地问，心里有个想法渐渐成型。
“如果在表演方面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放心地问我。”西格妮清了清嗓子，态度正经了起来，“你知道的，关于多重人格这类型的角色，我也算小有涉猎，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选择向我倾诉。”
苏灵溪心底迅速升起几分不自在，但很快又随着对方难掩关切的语气消散了——她可以通过卡莉了解西格妮的近况，西格妮当然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了解她，不论如何，她的出发点总归是为她好的。
这也侧面说明，她在拍摄期间的情绪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一定地步，哪怕强撑着装出没事人的模样，也已经被包括卡莉在内的大多数工作人员感知到了。
“我不确定这些问题是什么时候衍生出来的，但……”苏灵溪咬了咬唇，犹豫地开口道：“我能明显感觉到，最近我好像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失控状态，也许是因为角色，也许是因为我采用的新技法，这种状态很难具体地描述出来，但我确实因此而产生了困扰。”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西格妮的语气沉了下来，“这几乎是每个优秀的方法派演员必须面临的困境——如何清醒地分辨角色和自我，如何在恰当的时机入戏同时也能在恰当的时机出戏——坦白来说，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办法解决这两个难题。”
苏灵溪往后靠了靠，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可是我记得你似乎很少有过这方面的困扰？你知道的，伊芙琳也是个和你差别很大的角色，但你在片场往往入戏很快。”
《自由之路》的拍摄期距今也才过去不到两年，很多细节她还记得很清楚。
“是的，但伊芙琳不是个非常有难度的角色。”西格妮坦然地说，“并且《自由之路》的主基调一直是积极向上的。你注意到了吗？不论伊芙琳还是夏洛特，剧本都没有过多强调她们两人的阴暗面情绪——显而易见，这是两个略微有些理想主义的角色。”
第471章 多重身份
“如果伊芙琳是一个性格底色阴暗的角色，或者在戏中常常需要表达一些负面情绪，那么恐怕我在片场也很难一直保持友好活跃的态度——你明白吗？这就是因为角色的不同而造成的不同效果。”
西格妮的语气温和又真诚，苏灵溪也被她的这种态度所影响，慢慢放松了下来。
“是的，我明白，但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想到杰拉德意味不明的眼神，她苦恼地叹了口气，“新技法能让我贡献出更精彩的表演，却也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妥善地处理好这些无意中衍生出来的麻烦。”
“比如你快要‘迷失’的自我？”
“是的，也许……这已经算是一种心理疾病了。”
“别这样，亲爱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西格妮放柔了声音，安抚地说，“方法派演员通常都是剧组里‘不走寻常路’那一挂的类型，这一点每个导演都心知肚明。特蕾西难道没有跟你提起过？时间往前倒推十年，丹尼尔.伽本可是八卦小报上的常客——就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常常在片场和人起冲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在生活中也是个坏脾气的男人，这些冲突发生的原因大多归结于他无法快速地从角色里走出来。但你知道的，丹尼尔从成名那一天起就是各大导演的宠儿，没有人会因此而追究他的责任——好莱坞真正称得上优秀的方法派演员少之又少，如果这个剧组不能适应丹尼尔的节奏，那么一切当然是剧组的问题，没有人会责怪他。”
西格妮说的这些事苏灵溪同样深有体会——要说包容，格蕾塔和整个《面纱》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很体谅她的入戏，给足了她个人空间，时刻谨记着关心她却不过分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