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顾屹风脚步一滞。
倪千帆端着香槟走在最前。高亦远未褪去的笑容还凝在嘴边。叶敏瞳孔微缩,怔愣当场。
蓝天白云,微风拂面,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地映在他们脸上,却照不进这诡异的沉默。四人静立原地,像被时间冻结。
高亦远最先反应过来,挠了挠微卷的刘海,声音迟疑:“老、老大?您不是在礼堂吗?怎么……穿成这样?”
倪千帆眯眼打量他,扫了眼他随意搭在臂弯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衣,试探道:“老顾,你怎么从那边出来?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顾屹风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回答:“没事,只是来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他微微侧身,抬手示意,“你们回礼堂去,婚礼快开始了。”
三人将信将疑,正要退开,不料叶敏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顾老师。”她直视他的眼睛,神情恭敬,仿佛只是在汇报工作。
“您刚才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高亦远一愣。
倪千帆眼神微动,望向顾屹风。
空气,骤然凝固。
第127章 一步之遥
顾屹风刚要迈出的脚步顺势收住。
他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眸淡淡扫过叶敏,看不出喜怒。
叶敏正对上他的双眼,没来由地一哆嗦,咬牙稳住身体,直直回望他。
顾屹风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回避,反而向她迈出一步,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眯起,从绷紧的唇线里吐出冰冷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下一步了?”
一字一句,带着剑锋般的锐利,令叶敏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高亦远张着嘴,一动不动站着。
倪千帆眼神意外,却未出声。
顾屹风不再看他们,抬手看了眼腕表,仿佛只是确认时间。藏在大衣下的另一只手,指尖极轻地蜷了一下。
叶敏脸色难看,但仍抬头直视他:“可事关重大,我只是想为顾老师分忧,并不是想要越界。”
顾屹风冷笑,整了整衣袖,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越界?我是不是该重新教你,什么叫分寸——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现场一片死寂。
叶敏立刻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顾屹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一瞬的空白。快撑不住了,这不是他的世界,却要他演主角。再来一次,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高亦远和倪千帆迅速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中闪过一丝警觉,同时上前一步。
倪千帆脸上堆起惯常的笑,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话,状似随意道:
“诶,老顾,你这外套拿着多碍事,我帮你拿着吧。”他伸手去接顾屹风臂弯的外套。
顾屹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就在倪千帆的手接过外套的那一瞬——
“哎?”倪千帆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他腰侧,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老顾?你枪呢?”
顾屹风呼吸一滞,右肩微不可察地一沉。右手顺势抬起,不动声色地将大衣从他手中抽回。
“大好日子,她不喜见枪。”顾屹风微微一笑,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小白楼二楼那扇窗,“我去见她,从不配枪。”
倪千帆不语。
顾屹风笑意不达眼底:“难道我不带枪,就护不住她?”不等回应,他视线扫过他们,“不必试探我。”
说罢,转身离去。
倪千帆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渐远,轻轻晃了晃手中香槟,然后,一仰而尽。
顾屹风从后门再次进入小白楼,走到拐角处,脚步微顿—— 他听到闻漪父亲在角落和人聊天。
“允之啊,可舍不得漪漪?过了今天,往后要见一面,可就隔着万水千山。”
闻允之语气里带着不舍:“既然是她的选择,作为父母,只能尊重和祝福她。”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选择。”老头摇头,“看似是她个人的决定,实则牵动整个闻氏的命运。我的卦象从未出错,这是命运给她的答案,也是给闻氏最后的机会。能否摆脱宿命,就看她了。”
闻允之轻叹一口气:“愿她此生顺遂,别的事……我不奢求。”
顾屹风站在原地,呼吸微凝。一瞬间,无数思绪在他脑中飞快闪过。
原本这条时间线上,如果闻漪能一直保持未觉醒的状态,他们也许会研究出摆脱异能基因的方法,彻底改变命运。
他们曾经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可外星文明不会允许变量存在。他们再次出手,干涉时间线,将一切归零。一次又一次,他们在不同的时间闭环中重逢、相爱、抗争……不断与时间为敌,试图改写结局,期待命运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他右手抵住墙,勉强稳住身体。
那这一次呢?命运能否给他们一个不同的答案?
他站在那扇门前,指尖缓缓探入大衣口袋,摩挲着那枚静脉采血器,犹豫了片刻,他敲响了门。
应门的是闻漪的母亲。
她微微一愣,随即热情和他打招呼:“你怎么来了?是找漪漪有事吗?我们刚才还念叨你呢。”
顾屹风礼貌点头:“能否让我和闻漪单独聊几句,很快就好。”他目光望向屋内,隐约可见新娘窈窕的身姿,心跳又快了几分。
闻语然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轻轻颔首,招呼化妆师一起离开。
“我们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房门轻轻合上,将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他和她。
顾屹风抬步走向梳妆台,她似有所感,缓缓转过头——
顾屹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袭华美的长拖尾婚纱,象牙白的真丝缎面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裙摆蜿蜒数米,层层叠叠,那一瞬间,让他想起费尔富戈斯连绵不绝的雪峰,庄严、圣洁、永恒。
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她转过脸来,妆容精致淡雅,眉梢眼角未施浓妆,发髻高高挽起,没有繁复的头冠,只在发间点缀着几颗细碎宝石,不似寻常新娘那般珠光宝气,反倒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出尘之美。
顾屹风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言语。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望着他,眸光如秋水般清澈,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的身影。唇间一抹淡粉,浅笑盈盈,温柔得让人沉溺。他喉结微动,藏于口袋中的手骤然握紧。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可面对她,那些反复演练的说辞,竟全数堵在喉咙里,半句都说不出来。最终他只轻声吐出一句:“我……来看看你。”
她微微一怔,随即歪了歪脑袋,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笑容:“你怎么啦?……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起身,长长的拖尾铺展开。
顾屹风垂眸,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抹胸婚纱衬得她身形丰腴而端庄,和他的妻子不同。
他的闻漪瘦削、坚韧,像一株风雨中带刺的玫瑰,而眼前的顾太太,是温室里盛放的兰花,眸光清澈通透,仿佛从不曾经历世间险恶。
原来不同的人生轨迹真的能重塑一个人,哪怕灵魂同源。
顾太太望着他时,毫无防备,只有一种近乎呆萌的信任——这样的她,应该很好骗吧。
顾屹风心头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编好的谎言,可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抬手,一记干脆利落上钩拳,裹挟着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力量,精准砸在他的下颌!
“砰——”
顾屹风瞳孔骤缩,大脑瞬间空白。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背部重重砸地。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的是她居高临下的冷漠神情。
“好骗”的顾太太俯身,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语气依旧温柔:“亲爱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很蠢?”
顾屹风的意识在剧痛中缓缓回笼,下颌的钝痛阵阵袭来,嘴里还泛着血腥味。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片刻,终于聚焦——他被反绑在一把木椅上,手腕被不知道被什么死死绑住。而顾太太,正慵懒地靠在梳妆台边,手中正把玩着那支静脉采血器。
听见动静,她抬眸,红唇轻启:
“婚礼快要开始了。”她的声音像在温柔提醒,“留给你坦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吧。”她另一只手忽然举起一把半自动手枪,不偏不倚对准顾屹风,“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丈夫……一模一样?”
——卧槽!
顾屹风瞳孔骤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枪!真他妈是枪!他脑子“嗡”地炸开——哪个新娘会在自己婚礼上随身带枪?!她是来结婚的还是来做特工啊!
“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她笑得姣憨,“那就别怪我请你尝尝子弹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