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热恋的未婚夫妻确实是蜜里调油,说是拍几张照片,但实际上挂锁、拥抱和接吻的时候摆了许多pose,方引粗略感觉拍了大几十张是有的。
他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地看谢积玉,发现他倒是没什么不悦的模样,也是难得。
最后拍照结束,他们又想拉着方引请他吃饭,这次方引真的不能答应了,最后商量了个到国内再聚的约定,双方才分开。
方引顺了顺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走到谢积玉的面前:“我的这个同学,就是比较热情一点,你别介意。”
谢积玉抬手,用指节轻轻地碰了一下鼻子:“嗯,我早就饿了。”
方引认为谢积玉是个不太喜欢跟太多人接触的人,刚才那一下应该已经把他的社交阈值拉到顶了。
于是晚餐的时候,方引选了一个游客相对较少高级餐厅。
这顿饭两人吃得有些沉默,等离开餐厅的时候,海岛已经被夜色笼罩。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走了一条稍微宽一点的路,这样就算中间隔着距离,看着也不会很奇怪。
夜晚海风习习,月光有些暗淡。
谢积玉似乎有种莫名的不快,步速有些快,而且方引找话题跟他聊天的时候,他的回复基本上都很简短。
用几个字就能将一个话题彻底结束,也没有任何再延展的意思。
到了最后,方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只能一直沉默地回到了民宿。
谢积玉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得震天响。
方引站在院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睫垂了下来。
他好像总是很难知道谢积玉的心里在想什么,大部分时候好像总是会把事情莫名其妙地搞砸。
就像今天这样,明明是一个可以沐浴着月色在沙滩上散步的夜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夜里,方引是被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才发现灯不亮,而且空调已经停止工作。
原来是停电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方引的房间对着海面,打开窗后海风吹了进来,倒是很凉爽,不影响睡眠。
就在他吹了一会风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却听到了很轻的开门声。
方引打开自己的门去看,发现是谢积玉走到了楼下,然后坐在了院中的躺椅上。
他犹豫了一会,也走了下去,坐在了谢积玉的身边。
“停电了。”方引道。
“嗯。”谢积玉闭着眼,没有说其他的话。
月色将小院的每个角落都照得影影绰绰,好像有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的房间有海风,你去那里睡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
“不用。”
“你好像不高兴。”沉默良久,方引轻轻地开口,“我可以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谢积玉将脸转到了另一侧,似乎有些不耐烦:“我们之间,谈不上有什么对错。”
方引垂下眼睛,又安静了一会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便再也没有睡着了。
黎明时分,天色微白,到了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
方引拿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院中,轻轻地搭在正在藤制躺椅上睡觉的谢积玉的身上。
然后他蹲在谢积玉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脸。
实际上,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特别是在这么清亮的月色中,看谢积玉睡着的样子。
“其实白天在心之崖上,我说了谎。听说不真诚的人,是得不到海神护佑的。”
方引的声音很轻很轻,很快就融化在了月色里,了无痕迹。
他又看了谢积玉好久,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到心底。
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方引小心翼翼的靠近谢积玉,双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转瞬便分开了。
然后,方引站起来,打开了小院的门出去了,关门声微不可闻。
小院沉寂了几秒钟后,谢积玉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第59章
“先生,要杨桃吗?早晨刚摘的!”
“新鲜的螃蟹和虾,刚从码头卸下来还没有几个小时,还活蹦乱跳的!”
“鲜花,只有伊斯亚特岛才能买到的鲜花。您看,它们多漂亮……”
海岛的早市,像是一盘饱满明亮的水彩被倾倒在了一起,有种别具一格的活气。
方引穿梭在由鲜花、水果和各种早餐等组合在一起的小街上,不一会儿,手里就已经拿满了东西。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怀里那些几枝扎在一起的兰花,是一种明艳的勃艮第红。
花朵大而舒展,似乎在优雅高贵地昂着头,完全不顾这是一条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小路,似乎全世界都会给它让路。
然而全世界并不会这样做。
所以方引不得不走得很慢,很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行人,经常性地左移右移,尽量不要让花朵碰到他们。
他从小院一路慢慢逛到这个早市,此时已然是天光大亮。
除了鲜花,方引还买了一些不同种类的早餐,此刻只有打车才来得及将这些东西送到谢积玉的餐桌上了。
只是这个点,许多出租车都去民宿附近接游客了,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又因为他动作太小心导致步子慢,所以很容易就被别人抢先。
方引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忽然耳边响起一阵自行车铃的声音。
他当时只是以为是自己当到了别人的路,便礼貌地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那个骑自行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主戴着头带和防风墨镜,头发有些花白,他皱着眉头看着方引:“你曾经丢失过钥匙吗?”
对方的声音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方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摘下墨镜的脸,发现正是自己无数次在视频和图片里见过的,罗伯特教授。
见方引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问:“嘿年轻人,我说的对吗?”
方引讷讷地点头:“对……钥匙是您捡到的吗?民宿老板说是一位年长者送过去的。”
“昨天早上你急急忙忙地跑,然后撞到了我,所以我捡到了。”对方顿了顿,又道,“因为上面有民宿的标志,而我住的不远。你拿到就好,再见。”
“请等一下!”方引小心翼翼地护着兰花的花苞,然后追了上去,“您好,我是联邦的一名医生,我叫方引。其实我这次来到伊斯亚特岛,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咨询您的意见的。”
这个世界确实奇妙,方引在那个熬了一夜后急匆匆跑去码头的早上,撞上的人竟然就是罗伯特教授。
在此之前,只要他一想到这次见面的重要性就越惴惴不安,时间约临近越明显。
可眼下,两人猝不及防地见面,方引那不安的情绪都没来得及发作。
两人在一个海边的休息处的遮阳伞下面对面坐着,方引将早就存放在云端的一系列资料调出来,仔仔细细地跟这位资深学术大拿开始描述自己的状况。
他认真又专业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是将一个讲述病史的过程,变成了医学院的论文汇报现场。
只是他隐去了自己脊椎里被植入芯片的原因以及病人的身份,重点还是放在了手术的可行性研究以及后遗症的点上。
“您当年成功地为一个将军取出身体中的弹片,事后我曾仔仔细细地研究过那个案例,跟眼前这个还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的。”
方引说完顿了顿,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询问剪掉炸弹的哪一根线才能保证炸弹停止倒计时一样。
“所以我想请求您,亲自为这个病人动手术,取出那个芯片。”
罗伯特教授反反复复地查看方引整理好的,专业得几乎可以当研究案例的资料:“这个病人对你很重要,是吗?”
“是。”
“你自己也是医生,我认为你所要求的100%成功率是不太现实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身为医生,方引当然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要有一线生机就不得不尽力尝试。
没有医生能保证一个手术的成功率是100%,但他想在可实现的范围内,找到那个最高的概率。
“只要您愿意为此人做手术,失败的概率是可以接受的。”
不拼尽全力赌一把,这样永远被人拴着的日子便永远不会结束。
罗伯特教授抬眼,看着方引,忽然笑了一下:“不,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说着,他就站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方引有些急切地上前拦住他:“真的,我保证。我只想尽力找到一种最高的可能性而已。。”
“你大概不知道的是,当年我为那位将军取出弹片,完完全全是由一个酒后的玩笑发起的。”
罗伯特教授顿了顿,讲起了当年的那个小插曲。
“他觉得,如果不做手术,就可以以减轻疼痛为理由天天喝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烈酒;如果手术瘫痪了,便可以连房间门都不用出,天天躺在床上喝酒;如果手术成功了,他还可以驾驶着已经进入军事博物馆的战斗机,亲自飞去当年那个地方,重新找到他挚爱的烈酒。再加上他的年纪也很大了,觉得在去世之前有必要再赌一次,但他赌得起。否则,这种手术我根本不建议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