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黑发的青年吃惊，脑袋不自觉地往后仰。
  “哎呀，总算偷袭成功了，呼呼……不枉费我让你放松警惕。”
  丹恒无奈地看着她。
  聊着聊着，便走到了显龙大雩殿。
  这段时间陆柒曾来过这个地方数次，不管是雕像还是石柱，都添上了时间的痕迹。
  恍惚之间，还能看到那几位旧友欢笑着举起酒盅，爽朗愉悦地互相打闹。
  “陆柒？”
  人还未走到平台之上，陆柒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清冷的嗓音。声音的主人很快出现在陆柒的面前，眼上覆着黑色绸带的少女站立在前方，气息平缓接近于无。
  是镜流。
  陆柒立即抛下旁边的丹恒冲了上去，一个飞跃就跳进镜流的怀里。
  比她要高半个头的前任剑首伸出手，把她稳稳当当地揽入怀中。
  “镜流姐姐！”
  “嗯，我在。”
  粘人的小猫看到熟人就会飞扑，这个动作她做过千万遍，镜流也如以往一般展开双臂。
  怀中的人轻飘飘的，身形依旧纤细。她的气息混杂了属于海洋的气息，镜流记得，这是属于持明族龙尊的气味。
  剑首轻柔地摸了摸陆柒的头发，手感依旧。
  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与呓语在此刻化作沉默的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心上，平息她那些无边的仇恨与怒火。
  “你要见我怎么让景元转告呢，你加我好友啊！”陆柒一见面，又开启了喋喋不休的话痨模式，她欢快地掏出手机，想与镜流交换联系方式。
  镜流伸出手，精准地覆盖在手机屏幕上。
  “我如今不怎么使用这双眼睛，也不需要手机，”镜流说道，“即便你加了我，我也收不到你的信息。”
  “这样啊，好吧！”陆柒一秒都没纠结，尊重友人的想法。
  面前的少女身体很冰，比鳞渊境的海水还要冷上几分。她像是被冰雕作而成，又化为人的精怪，就连呼吸之间，都有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陆柒给她探过脉，自然知晓镜流这副身躯随时都会死去。
  如今深陷魔阴身的前任剑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在努力支撑着。
  镜流姐姐也有自己想完成的事。
  陆柒什么也没说，也没问。镜流一向如此，她认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与其他几人同样的固执。
  “说起来，我几百年前酿的酒居然还在，师父没挖出来喝真是吃大亏了，不过你也可以尝尝——这可是我改良了很久的酒，我已经化验过了，保证无毒！”
  镜流笑了。
  “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有毒，我也会喝下去。”
  陆柒：“镜流姐姐别妥协啊！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要随便乱喝有毒的东西啊！”
  “哈哈……我开玩笑的。”
  镜流认真地“看”着她。
  呼吸和音调席卷着气流，能让镜流“读取”到与陆柒相关的信息。
  那最年幼，又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女孩已经成长为出色的模样，那曾经蒙上一层灰色的面容如今重新展露笑脸。
  陆柒的归来是意外，却也是惊喜。
  能在一切都结束之前，还能见到思念的旧友，或许是命运给予她最后的温柔。
  “景元呢，还没到吗？”陆柒终于从镜流身上爬下来，她站直身体，左顾右盼，“不知道刃有没有离开仙舟，我都忘记问了。”
  “景元也在，刃也还没走，”镜流回答道，“约莫会比你们慢上几分——瞧，他来了。”
  陆柒回过头，靛蓝色的身影抱着他那把包得紧实的支离剑，就站在他们不远之处。
  她下意识地露出笑容，用力地挥手。
  “刃，我们在这！”
  时隔700年，旧友再次相聚于此。
  “镜流姐姐，喝酒吗？”
  镜流点点头。
  她一口气倒满五个酒盅，一个个递给他们。
  几人站得分散且远，也没有互相寒暄的意思，就连景元也安静地站在一旁，只是偶尔会调笑几分，活跃气氛。
  那些笑闹已成昨日之影，如同过了时节而凋谢的花，枯萎着落到地上。
  如今，有人从地上捡起那几朵凋谢的花，捧在掌心，试图浇水，让它们重新绽放。
  只是时间的裂痕仍在，即便回忆依旧，却也无法回到从前。
  景元接过的时候，还眨着眼睛笑话她。
  “只问镜流，不问我们吗？”
  陆柒假装诧异，“难道你敢不喝？”
  “噗……不敢不敢，”景元笑着说道，“若是可以，这坛酒全都给我，我也敢喝。”
  “你想得美。”陆柒烦了个白眼，转头去问丹恒，“你现在算成年吗，能不能喝酒？”
  丹恒本来在低头看酒盅里的液体，闻言无奈地点点头。
  “我已经有两百多岁了。”
  “咋这样呢，”陆柒嘀嘀咕咕地说道，“怎么转世归来，还是我最小啊……”
  这具身躯苏醒时间不久，具体什么时间，景元并没有说，倒是她的意识清醒不到一个月，就算加上之前攻略的时间，她的年龄还是最小的。
  真是不公平呢！现在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喊景元弟弟了。
  上次对着景元喊弟弟，他那徒弟彦卿用惊悚的眼神盯着他俩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嘴里还说着什么伦理之类的话。
  纠结年龄也没用，陆柒再额外倒了一杯酒，就放在正中央。
  “这杯是给白珩姐姐的，”她说道，“以前我总是羡慕你们大多数都是白发，只有我和丹枫是黑发……现在好啦，头发最白的是我和景元。”
  她把那杯酒倒在地上，酒香没入尘土。
  倒完酒，陆柒抬眼看向镜流。昔日的剑首感觉到她的视线，偏过头，面容正对着她。
  “镜流姐姐，你约我们见面，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嗯，”镜流点点头，“我是来与你们道别的。”
  回到仙舟，目睹旧日光景，总能回忆起那些快乐的时光。然而这具残躯早已是具形骸，只为一个目标而坚持着。
  她想，她需要在做那件事之前，先与过去告别。
  “这具身躯本该早已死去……他亦如此，”镜流扫了刃一眼，平静地说道，“只是以往的日子总在我脑子里盘旋，不肯离去……如今见上你们一面，也算了却心愿。”
  她喝完陆柒给她倒的酒，从未喝过的酒暖入心喉。
  真是可惜，以前没喝过小柒晾的酒，现下却不能贪杯。
  不过，再临别之时，能喝到她倒的酒，也是不枉此行。
  喝完酒之后，镜流也没管其他几人，上前摸了摸陆柒的头。
  她触碰到陆柒的龙角，轻柔地摩挲着。
  “你如今……过得快乐吗？”
  “能再次见到你们，我很开心哦！”陆柒说道，她抱着镜流的腰，笑容依旧，“既然是道别，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如太阳一般炙热的少女依旧善解人意，她没有追问镜流要去做什么，会不会再次见面，而是欢快地祝福着她得偿所愿。
  “我也祝你……永远幸福快乐，小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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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再见，云五。
  但是丹枫还没出来呢！
  会有丹枫的，我好爱他[可怜]
  第77章
  离别的酒喝了，旧人也见了，是时候踏上新的旅途，再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柒快刀斩乱麻，用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处理掉持明族的那一滩烂事。
  那些参与进药王秘传并且对同族刀剑相向的，一律送到十王司去。想要保全持明族一族数量的龙师时常过来烦她，希望这件事能变成持明族内部的事。
  陆柒烦得一个龙师都不想见。
  “你确定交由族内处理？”白发金眸的龙尊虽说是本届继任的“饮月君”，即便还未举行仪式，却逐步的掌握罗浮持明族内的大权。
  只是这位新任龙尊继承的不像是苍龙之龙，更像变异了，通体白色。
  “事关重大，”教导陆柒的龙师这么说道，“涉及到的族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况且还有——”
  “我不准许，”陆柒打断他的话，“左右不过走个流程，交给十王司还能让我轻松几分……还是说，你想包庇钩沉？”
  听到陆柒精准的说出那一位的名字，龙师沉默下来。
  龙师钩沉的情况……要比一般人要重得多，他与药王秘传的魁首早有勾结，甚至还胆子大到用异族进行实验。
  陆柒为何醒来，那一位比谁都清楚，他与药王秘传的魁首合作，盗取先烈的躯体，将她转化为持明族。
  只是以前他们有丹鼎司作为遮羞布，甚至把责任推到了上一任司鼎头上，导致那位司鼎被罗浮驱逐，远走他乡。
  任由谁都不知道，丹鼎司竟然被渗透得如此之身，甚至能让无辜之人为他们背锅。
  “你知道的，醒来并非我所愿，”陆柒抬眸，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现在虽然是龙尊，内心却也不过是个异族……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