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逢煊摸出藏在楼道消防栓里的备用钥匙,抖着手插进锁孔。
门一开,他却愣在原地,屋里一片狼藉,宛如遭过洗劫。茶几抽屉全被抽空,连沙发套都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他跌跌撞撞冲进卧室,扑到床头柜前胡乱翻找,声音发颤:“怎么会……怎么不见了?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他抓着头发,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翻衣柜深处的银行卡和一点现金,塞进口袋就往外跑。
在楼道里撞见以前的邻居,对方打量着他,诧异地问:“小逢?出什么事了?怎么瘦成这样……”
逢煊含糊地应了声,只说回来看看。
他父亲逢庆明不在家。逢煊推开院门,径直走进自己从前住的房间,发疯似的翻找着旧物,可还是没有。
“……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他喃喃自语,几乎要跪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逢煊猛地回头,手里的东西啪地摔在地上,零碎物品洒了一地。
乔星曜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门口,头微微歪着,正静静看着他。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身形被勾勒得挺拔利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压迫感。以纯欣赏的角度看,几乎堪称完美,却也冰冷得骇人。
昏暗的光线下,他背光而立,影子长长地投进屋内,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一瞬间,逢煊只觉得像看见了魔鬼。
“找什么呢?”乔星曜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需要帮忙吗?”
逢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突然开始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那点仅存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乔星曜一步步朝他走近,直到站定在他面前。目光锐利得像刀,就那么定定地锁着逢煊,半晌才开口,声音又冷又沉:“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考验……逢煊,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逢煊垂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乔星曜……我是个人,你不能一直这样关着我。”
就算不是人,也不能这样。
乔星曜极轻地“哦”了一声,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两指间晃了晃:“你是在找这个吗?”
逢煊的视线猛地定住。那是乔星尘当年写给他的信。
他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屏住了。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乔星曜看着他的反应,忽然嗤笑出声:“我就知道你在找这个。这里面真是句句感人,看得人都要掉眼泪,藏得那么仔细,我看都快翻出毛边了,经常翻出来看吧?”
他语气里的讽刺几乎凝成实质:“当初我派去的人可是找了很久的。想要吗?”
逢煊听出他话里的恶意,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声音发颤:“……你真的会给我吗?”
乔星曜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当然。”
可就在逢煊伸手过去的时候,下一秒,那封信就在乔星曜手中被撕成了碎片。
逢煊猛地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是扑过去想要抢回那些纸片,手指胡乱地抓向空中。
却只捞到一把纷纷扬扬的碎屑。
他已经迟了。
逢煊的声音抖得变了调,跪在地上徒劳地试图将那些碎片拢起来,手指哆嗦着拼凑,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手背上:“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
乔星曜的脸色几乎扭曲起来。
那哪里是一封信?分明是一根能引爆炸药的火绳。
逢煊此刻那副怀念又痛苦的表情,落在他眼里格外刺眼。
他把逢煊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对方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也从不主动同他说话,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来忽视他。
若不是用他弟妹作威胁,那扇始终开着的窗,恐怕早成了逢煊最终的归宿。
乔星曜甚至为逢煊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忧郁和脆弱找到了理由,那都是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谁也替代不了,更无法超越。
毕竟,谁能比一个死人更深刻?
这种感觉让乔星曜心里焦躁得像烧着一团火,又恨得发痒。
他想摔东西,想发怒,更想逼着逢煊低头求饶。
可即便已经亲眼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他依然觉得不够,可逢煊没什么能够让他折磨的。
明明一个beta,他有的是办法整治,走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是不是只有乔星尘在你心里才是好人?啊?”他声音每个字都像淬过毒,“可惜啊……他已经死了!甚至你,也是凶手之一。”
乔星曜硬拽着逢煊的手臂,想将人强行拖走。
逢煊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墙角尖锐的柜角。
一声闷响。
逢煊痛苦地瘫软在地,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呻吟。
乔星曜骂了句脏话,猛地蹲下身扳过他的头,这才看见柜角沾了血,后脑撞开一道口子,正不断往外渗血。
逢煊还在推他,声音虚弱却执拗:“离我远点……别碰我!”
乔星曜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保镖立刻拉开车门,乔星曜刚要把逢煊塞进后座——
“你们在干什么!”
逢庆明回来了。
他愣在院门口,看着自家院子里停着陌生车辆,站着几个高大的alpha。
为首的那个长得比明星还扎眼,可周身气势冷得骇人。逢煊正被人强硬地往车里按,看见他时拼命挣扎,嘶声喊着:“爸!救救我!救我!”
乔星曜冷冷扫过去一眼:“逢庆明,是吧?”
逢庆明看着许久未见却瘦得脱形的大儿子,脸上挤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双手合十直作揖:“各位、各位有话好说……要多少钱我们想办法,先放开孩子行不行?”
乔星曜根本懒得理会,只对保镖下令:“弄上去,走。”
逢煊死死把住车门,声音发颤:“爸!报警!!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逢庆明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突然猛地从墙角捡起一根生锈的钢管,对准乔星曜一行人,肌肉绷得死紧:“放开他!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时,车门“咔哒”一声锁死。
逢煊终究没能抵过alpha的力气,被彻底关进了后座。
乔星曜忽然转身从后备箱拎出一个纸袋,抓起里面成捆的钞票,劈头盖脸朝逢庆明面前砸去。
“这里面一百万。从今往后,逢煊这个人跟你们再没关系。”
逢庆明愣愣地看着漫天飘落的钞票,手脚像被冻住般麻木。
他只听见乔星曜冰冷的声音在耳边空洞地回响。
这可是一百万。
一百万啊。
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抖,半晌后,手中的钢管“哐当”一声落地。他忽然扑跪下去,疯了一样将散落的钱往怀里搂,手指抖得几乎抓不住。
乔星曜关上车门,视线扫过后座。逢煊正定定地望着窗外,那个陷入癫狂、正拼命搂着钞票的逢庆明。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从来都是这样,这个人还在乎什么呢?
乔星曜伸手扣住他的后脑,掌心压住那道仍在渗血的伤口,将人紧紧按进自己怀里。逢煊像是彻底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不再挣扎,也不再出声。
连哭都哭不出。
真可怜。
又一次被放弃了。
自己一直苦苦坚持的亲情、知恩图报,在别人眼里,原来只是愚蠢又好用的吸血工具罢了。
这样值得吗?
不值得。
不应该。
很可笑。
车外的逢庆明盯着满地钞票,整个人陷在天降横财的兴奋与癫狂里。
这些钱足够填上他之前的窟窿,足够他幻想一次东山再起。可忽然间,他脑海里闪过逢煊那张近乎绝望的脸,那是他的儿子,他亲手抱过、疼过的大儿子。是他生意还没失败时,家里还没欠债还钱第一声含糊的“爸爸”就让他欢喜不已的孩子。
他猛地扔下手中的钞票,发疯似的追着车跑出去,嘶喊着什么,却被风声和引擎声吞没。
汽车尾灯迅速远去,根本不是他能追上的。直到逢庆明气喘吁吁、再也看不见一点车影,才颓然跌坐在地,尘土沾了满身,他看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后来他才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
第37章
逢煊这场精心策划的出逃,最后活脱脱演成了一出荒诞剧。
他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猫,悄无声息地让人给拎了回来。
也许是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认命的死寂,乔星曜破天荒没再折腾他。
家庭医生提着药箱赶来的。
逢煊后脑勺那道口子凝着暗红的血痂,缝针时他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那皮肉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