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逢星> 第47章

第47章

  外面全是宾客,每一双眼睛都可能成为是非。
  可他听着逢煊那近乎恳求的语气,看着对方微微发抖的肩,到底没说出重话。只是伸手用力蹭过逢煊的脸颊,动作却带着一种烦躁的克制。
  “脏死了。”他皱着眉,语气嫌恶,却又像在骂别的什么,“以后离他远点。我很讨厌他,你居然还敢往他怀里钻?”
  他捏着逢煊的下巴,逼人抬起头:“逢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逢煊像是没完全听懂,眼神迷茫地望着他,怔怔地点了点头:“对,我真的……”
  这样子看起来真可怜。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致,大概就是这样,像入了魔,理智烧干净了,只剩下卑微又固执的念想。
  逢煊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订婚,很痛苦吧。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势,更没有能豁出去反抗一切的勇气。
  逢煊望向乔星曜的眼神里带着胆怯,像怕下一秒就会被推开、被丢出去。
  可乔星曜只是看着他,语气意外地平稳:“就呆在这,哪都别去。等结束了,我就带你走,不闹,行吗?”
  逢煊没应声,却在乔星曜转身要走的瞬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他踮起脚,很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乔星曜顿住,随即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吻得很重,带着信息素压制的意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乔星曜才松开他,转身推门离开。
  逢煊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慢慢抬手碰了碰自己发麻的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乔星曜……对不起。”
  乔夫人正挽着丈夫的手臂与人寒暄,见到乔星曜走来,脸上端起得体笑意,轻声提醒:“星曜,刚去哪了?笑一笑,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
  乔星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我带回来个人。一会儿仪式结束,你们见一见。”
  乔夫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蹙起眉,:“你说的那个beta?星曜,我说过不行。你可以暂时跟他在一起,但怎么能带回来?你难道忘了你哥哥就是因为……”
  “别跟我提他!”乔星曜冷声打断,眼底掠过一丝厉色,“我不是乔星尘。”
  也永远不会是他。
  他绝不会像乔星尘那样可怜。
  绝不会!
  一旁的乔宿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威严:“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目光扫过四周投来的视线,乔宿终究放缓了语调:“既然带回来了,待会就见一面吧。仪式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
  乔星曜站在鲜花簇拥的礼台上,自始至终没露过一丝笑意。季简寒站在他身侧,忍不住开口:“乔少,我们说好的。至少笑一笑装个样子,给我点面子。”
  就在司仪递上戒指,乔星曜正要拿起戒指为季简寒戴上的那一刻——
  管家突然踉跄着冲进宴会厅,甚至不慎撞翻了侍应生手中的香槟塔。玻璃碎裂声刺耳地划破喜庆的氛围,众人愕然望去。
  他顾不得满身酒渍,径直扑到乔夫人面前,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人……大少爷、大少爷的骨灰盒……不见了!”
  监控画面清晰地定格在逢煊身上。
  他正抱着那只深色的骨灰盒,低着头,快步穿过走廊阴影。图像很清楚,能辨认出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车一路朝城外开。
  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从繁华街市逐渐变为开阔的郊野。最终停在一片寂静的湖区附近。这个季节,紫荆树还未开花,只有光秃的枝桠斜伸着,映着灰蒙蒙的湖面。
  逢煊抱着那只冰冷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到湖边,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风很大,吹得他外套下摆不断翻飞。
  他低下头,对着怀中的盒子很轻地说:“乔星尘,我来带你走了。”
  不会再禁锢在这个小盒子里了。
  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乔星尘温和带笑的声音,清晰得如同昨日:
  ——逢煊,我们私奔好不好?
  ——……好。
  可记忆里的那个雨夜,最终只有逢煊被反锁在房间里,窗外是家人冰冷的背影。而乔星尘在雨里等了半夜,之后肺部严重感染,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个星期。
  再后来,被人发现无声无息地溺毙在浴缸里。
  直到逢煊母亲快要去世的时候,她才将乔星尘写给他的信交到逢煊手里,迟了整整一年到他手上。
  信的末尾,笔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却仍能看清那句:
  “逢煊,我想来年春天,和你一起去看紫荆花海。”
  “带我走吧。”
  逢煊说好。
  作者有话说:
  前两章在解锁,服了,还是发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再说吧
  第33章 你以为我……就能放过你吗?
  那几年里,逢煊性子沉稳了许多。
  他白天在厂里干活,因为肯学肯钻,被主任从车间调去了技术部,算是往上走了一步。晚上也没闲着,托人在城郊一家高级疗养院找了个陪护的兼职,收入不错,只是耗神。
  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里。
  介绍人领他过去的时候,嘴上还絮絮叨叨:“投胎真是个技术活……里头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你就陪着他,他说什么你应什么,别多嘴,别自作主张,我觉得你性子静,挺合适的。”
  逢煊第一次见到乔星尘的时候,对方正靠在窗边的软椅里看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逢煊身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逢煊几乎以为他不满意的时候,他却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说:“挺好的,就你吧。”
  为着这句话,逢煊暗自高兴了两天。
  介绍人告诉他乔星尘身上带着一种先天的信息素缺陷症,体质极弱,一场普通的急性感冒都可能拖成重症,甚至危及性命。
  所以逢煊总是格外小心。
  夜里不敢睡得太沉,听到一点咳嗽声就会立刻醒来;温度稍一变化就赶紧调空调、添被子;说话也不敢放得太大声。
  他拿这份钱,尽这份心,却也忍不住会在某些寂静的夜里,借着窗外的月光,悄悄看一会儿乔星尘沉睡的侧脸。
  那么脆弱,又那么遥远。
  乔星尘总是很安静。白天他大多在睡觉,夜晚却常常惊醒。
  逢煊每天下午五点钟准时到,第一件事就是推他出去散步。
  乔星尘的性格似乎天生就比旁人更多愁善感。有一次刮大风,疗养院角落里那棵瘦弱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几乎要拦腰折断。
  乔星尘靠在窗边,静静看着,眼眶忽然就红了。他轻声对逢煊说:“你看……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那声音里裹着委屈,又藏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悲悯,像是对那棵树,又像是对他自己。
  逢煊当时什么也没说,像只小牛犊,一头冲进狂风大雨里,死死抱住那棵石榴树不肯松手。
  雨砸得他睁不开眼,浑身湿透,风几乎要把他连同那棵树一起掀到篱笆外面去。
  等回来时,乔星尘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他太鲁莽。
  逢煊却只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笑,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风。
  后来那棵树到底活了下来。逢煊常去照料,施肥、浇水,比谁都上心。等到秋天,树上竟真的结出几个果子。
  有一天,他偷偷摘下一颗最红的石榴,藏在怀里带回房间。石榴在桌上滚落,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饱满艳红的籽。
  逢煊手忙脚乱地把果子擦得干干净净,塞进乔星尘手里,眼睛亮亮地笑着:“你看,生命怎么会脆弱?它明明……还赐给我们食物。”
  乔星尘微微偏过头,安静地看着逢煊。他说不出具体被什么打动,只觉得心口某处被很轻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逢煊后来总是觉得,那一年多的时光美得像一场不敢细究的神话。
  仿佛凭空多出一方天地,介于虚实之间,隔绝现实的一切重量,让他们两人都毫无防备地陷了进去。
  那里没有还不完的债,没有跨不过的身份鸿沟,没有一张支票就能轻易打发的、无足轻重的beta。
  没有以家人相胁的冷言驱逐,没有刚接通就被挂断的电话,没有被死死堵住的家门和跪地哀求的亲人,更没有那封永远送不到收件人手中的信。
  有的只是最简单的两个人。
  乔星尘那时很喜欢看书,常常靠在窗边的软椅里,给逢煊念一些国外的诗。
  声音像泉水淌过石缝。
  有一句逢煊印象特别深。
  乔星尘说是关于生命,也是关于自由的:
  “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栖身于辽阔高原的洞穴
  皑皑白雪在我身边飘落
  浮云在我脚下舒卷。”
  乔星尘念到这里时会稍稍停顿,目光从书页抬起,轻轻落向窗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