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一个世界,他离开神社有了自己的住处以后,便和弟弟宿傩时刻形影相随。身边没有旁人说话的声音,宇智波启又突然想起,他将那把埃及剑带在身边,最近的新剑不断,就连这个家伙也很少再絮絮叨叨地冲他抱怨什么了。
  “因为你不走心。”
  “对于刀剑来说,被取代并不可怕,被抛弃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我才会直接闭口不言。”
  提出这个问题以后,沉寂很久的阿努比斯像是找到什么情绪宣泄口一般,突然义愤填膺地向宇智波启发出指责:“我算是早就看明白了,你简直是一个薄情又冷酷的家伙!无论哪把剑都取名叫做‘蝉间’,你这样做,恐怕是因为不想把周围的一切放在心上,无论做到再优秀的地步恐怕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
  “神器也好,咒具也好,普通的刀剑也好,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看过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取名字,根本就不是因为方便吧?你明明连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手里的刀剑都能如数家珍……不取名字的原因恐怕就只是为了以后好抛弃,我这种兢兢业业为你打工的刀剑算是什么呢?没有多久就会被你忘记吧!”
  这把埃及剑看起来在主人不闻不问的这段时间里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宇智波启直接被它这串话说得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事情明显获得了转机,等到晚上再一次步入梦中,他在月影阑珊之下,透过月光和竹影,终于看清楚那道黑影的脸。
  如同雪中红梅般漂亮的眼眸,纤长秀美、苍白病态的柔弱青年,斜卧在他的塌边用手轻轻撑着侧脸,漫不经心的面色之中透着一股阴冷,瞧见宇智波启向他投向目光,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外面真的好冷,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哥哥?”
  第82章 我的弟弟宿傩(二十)
  宇智波启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反问:“我最近的异常,是你搞的鬼?”
  鬼舞辻无惨有些漫不经心抬起眼眸,懒散地回答说:“你看我。”
  宇智波启这才注意到眼前人和以往很不相同,海藻一般的长发倾洒下来,他的面色苍白,是很久以前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月色中透露着一股病态般的秾丽,这太奇怪了……变成鬼以后的无惨,居然穿着月彦时期的衣服,获得健康之后,他尽管时常流露出厌烦的神色,可是这情态和病重时候的恹缠完全不同。
  鬼舞辻无惨应当是厌恶这个时期的,可是他此时低低束着长发,身着淡雅宜人的素服,显然是还是人类时方便会医时的装束,宇智波启心中的奇怪也因此变得更浓了。
  感受到兄长心中的困惑,鬼舞辻无惨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点略带真情实意的笑,他有些愉快地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宇智波启的脸颊。
  他说:“哥哥,是你让我来到你的身边的呀……”
  宇智波启拍开他的手,每当他觉得足够荒谬的时候,事态的走向总是能够变得更加荒谬。鬼舞辻无惨不为这抗拒的举动感到恼怒,他只是安静地微笑,转而将手搭在宇智波启的肩膀上,用轻柔的语调低声说道:“你想起我,我就过来了。”
  “我知道你因为我来到这里生气,可是你是我的哥哥,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在生病,能见到的人就只有你。那个时候你来看我,风度是那么优美,光华是那么瞩目,所有人都夸赞你……只有我讨厌你,憎恶你,但是我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不缠着你还缠着谁呢。”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梦,现实中正值初夏的季节,但宇智波启仍旧觉得整个身体冷得有些僵硬,就仿佛浸泡在冬日的溪水里那样刺骨。
  但是鬼舞辻无惨仿若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将头轻轻靠着兄长的手臂,如同藻荇般的长发散漫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他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当初你把我独自留在地狱,灵魂都很轻,没有一点实体……可是我从地狱里出来,所有地方比地狱里都还要寂静清冷,不尽人意。”
  “你想要甩掉我,但是我偏要跟在你身边。启,从你想要摆脱我的那一日开始,我便发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跟着你去。”
  “所以一年前在长野……”宇智波启沉默了一下,“那一夜在屏风外面的也是你。”
  “没错。”病弱的青年眉头一松,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复杂:“你当时很不舒服,本来该一夜都无法安睡。可惜那个丑陋的家伙,也就是那个名叫两面宿傩的家伙……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呢。”
  这话的信息含量不少,宇智波启感到不对劲,他这个曾经的胞弟,怎么看也算不上善于忍耐的家伙。无惨脾气很坏,在哪一千年中,哪怕启跟他的下属多说几句话都能引得鬼王心头不痛快。而现如今这个人看着宿傩和宇智波启如此亲密,怎么样都不像是会在一边束手旁观的性格。
  “他不过也是一个看不清现状的蠢货罢了,”仿佛看出了宇智波启心中的疑惑,鬼舞辻无惨鄙夷般地嗤笑了一声,“真可怜啊,两面宿傩,以为自己是兄长的小宝贝,以为和自己的哥哥同舟共济心心相通。实际上,你对待我,和对待他又有什么不同啊?”
  “我知道,你对他很好,你对他和颜悦色。你关心他,爱护他,把他视作自己真正的弟弟照顾,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被你狠狠地抛弃了,他最终也会被你抛弃……”
  “我不会抛弃他的,如果宿傩不拒绝我,那我绝对不会抛弃宿傩。”
  “真的吗?如果他像是我这样对你纠缠不休,你还会对他这样温和亲近?他很知情知趣吧,真是个完美的弟弟,事事都以你为先,知道了有其他人的存在,就主动离开不让你为难。”
  “可惜做到这种地步,替代品也终究是个替代品,你那一点甜言蜜语算是什么呢?平日里那些看起来难能可贵的温情算是什么呢?假若有一天能够回到带土的身边,想必你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快快乐乐地继续和带土一起生活,然后把我们这些人全部给忘记得一干二净吧。”
  说道这里,青年阴冷阴沉的神色不复之前的平静,他抬起头看宇智波启,瞳眸中愤恨之色更浓,他用充满怨怼的语气对他的兄长说道:“……可是我又算什么呢?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得偿所愿呢?”
  “我要缠着你,我要永远跟着你,哪怕你回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身边,我也要像梦魇一样存在你的梦里,横插在你们两人之间。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永远会想起我,哪怕你和宇智波带土生活在一起,也绝不会获得安宁。”
  宇智波启叹息了一口气,看上去也没有因为鬼舞辻无惨的长篇大论感到动容,他只是用近乎于平淡的语气问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鬼舞辻无惨闻言将脸侧过去,看向别处,去看映照在屏风之上竹影和树影。宇智波启对这行为非常熟悉,在无惨还是人类的时候,如果周围发生了什么不符合心意的事,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加理会,不予理睬,高傲地看向一旁,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任性地置气。
  而作为兄长的宇智波启,自然也是知道这种状况的应对方法的,他这个弟弟动辄发火,哄是一时半会哄不好的,如果想要鬼舞辻无惨对这件事给予回应,那还不如将他彻底惹怒,让他立刻为此事感到生气。
  于是宇智波启又说:“你能不能自己离去?”
  果不其然,鬼舞辻无惨被气得又怒又笑,他和宇智波启这时贴得很近,因此宇智波启能够将他怒火中烧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尽管已经足够愤怒,但是鬼舞辻无惨仍旧维持着语气中的平和:“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哥哥?我们之间已然没有了血缘的联系,但是却还有着不可分割的羁绊。只要你思念我,我就自然而然地能够察觉你的方位。”
  这有些荒谬,宇智波启不觉得自己会思念这位曾经的胞弟,他将自己束缚在那个世界上千年,还将那近乎于上千年的人生都给一口气搅得乱七八糟。
  “可是我不会思念你。”
  “不,你会。”鬼舞辻无惨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说,“只要你想起我,只要你回忆我,这都能被算作是思念。令人高兴的是,我和你是兄弟,这既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也是绝对无法抹消的事实。”
  “你以为你会感到寒冷、疲惫、力量单薄,是因为我造成的吗?并非如此,这是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减弱。我原本无人可见,你和这个世界联系紧密时,我也只是一个亡灵,等到你和这个时间的联系减弱,我趁虚而入,正是你赋予了我‘存在’,我才得以出现在你的梦里。你所怀念的是人类时期的月彦,所以我便以人类时期的模样出现。”
  “……不过无论如何,我只会被你所看见,鬼舞辻无惨和其他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想起我,我得以出现在你的身边,这便是羁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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