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宿傩被宇智波启这坦然的举动弄得怒极反笑,这话说得非常轻巧,就像是宇智波启根本不曾因为两面宿傩的行为产生过什么情绪,他完全不计前嫌,并且对兄弟充满了爱护和关心。
  不过宇智波启确实没有生宿傩的气,在经历过鬼舞辻无惨和迪奥的洗礼之后,他对于弟弟的要求早就已经变得很低。而宿傩的脾气很坏,宇智波启便将他视作有多动症的儿童之类的看待。
  他不指望靠一味的放纵和包容来感化宿傩,也不期盼于用棍棒教育让宿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弟弟是一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所以他便给予宿傩尊重,但是倘若他不尊重自己,那么宇智波启也会同样回敬他同等的冒犯。
  宇智波启站起来,面对弟弟此刻的狼狈更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推开房门便直接打算离开,两面宿傩抬起头看他,瞧见了启身着深色和服的身影。
  神子的衣着实在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能体现出身份的附属物,尽管越是简单到单调的服饰,越是有一种静雅之美。但即便是两面宿傩这种常年处在神社偏僻院落中的边缘人士,也突然察觉出了此情此景的不对劲。
  正当宇智波启的手扶上门框的时候,他福至心灵地将自己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神官是侍奉神明的存在,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规范,而神子作为神明在世间的代行者,那么自然要更加端庄优雅。
  祇园神社的神主对神子十分爱重,关于神子的任何事物,都详细又琐碎。单单是服装的方便,就根据神事场合的大小,依照礼仪做出了正装、斎服还有常装的区分。
  而作为神子的常服,最寻常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狩衣和僧众的法衣迦罗沙曳,但这家伙却此时穿着普通人之中最简便的和服……神子要是一直待在神社之中,众人怎么可以放纵他穿着如此随意?
  正是宇智波启这副轻装薄游的模样,便让两面宿傩敏锐地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事。”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误,听闻这话过后,兄长扶着障子门的手果然一顿,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了两面宿傩的话,于是两面宿不依不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带我去,不然我就告诉别人说你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神社。”
  宇智波启其实并不害怕两面宿傩向着宫司或者别的主事着告密。每回出门闲逛的时候,他都做得天衣无缝。即使神官们相信了两面宿傩的话,也还可以使用分身术继续糊弄。
  但是听闻这威胁以后,他依旧站定了身,回头扫视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随口回答了一句:“随便你。”
  不过神子在走开之后,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头将障子门关上,于是两面宿傩也紧跟着宇智波启的步伐离开房间,这是他们兄弟两人第一次一起出门。
  ——
  两面宿傩提出要求的时候,原本只是想着给宇智波启添一点堵。其实出了祇园,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很不耐烦了,宇智波启说他出门是为了‘看小狗’,但是只要是神子想要做的事,祇园神社里的人绝对不可能不满足。
  宿傩不认为有什么稀奇的小狗需要宇智波启大老远跑到平安京郊外的乡下去看,他觉得这是宇智波启为了糊弄他,想要早早将他打发走的借口。于是叛逆的心理一涌而上,这个脾气暴躁的少年硬生生压抑着自己不耐烦的情绪,陪着自己的兄长走了一路。
  然后他发现宇智波启果然没有向着他说谎,他的确是为了看小狗而专门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的路,并且还是三只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普通小狗。
  神子蹲下身去,把最小并且最可爱的白色小豆柴抱在自己的怀里,还把它兄弟姐妹们指给两面宿傩看:“这几只小狗的妈妈被山里下来的狼给咬了,非常可怜,那时候它们还没有断奶呢。”
  更令两面宿傩感到惊奇的是,宇智波启竟然还给这几只柴犬分别取了名字。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即便是他没有经历过任何阴阳术的培训,也知道这举动之下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取名字?”
  “取了名字之后,就更加好记忆了,而且顿时感到它们和别的生物变得完全不同。”
  宇智波启说黑色的柴犬叫做[真一],那只老是汪汪叫个不行的黄色柴犬叫做[迪奥]。
  真一在宇智波一族里,是从小到大就看他不顺眼的家伙,总是做一些令人为难的事,和迪奥在这一点,倒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两面宿傩不晓得宇智波启在其中的安排,他听了以后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很奇怪,前一个不像是狗的名字,后面一个连人的名字恐怕都不太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神子怀里的小白狗身上,宇智波启把其他小狗的名字和性格都说了个遍,却独独没有向他介绍这只奶白色的小豆柴。
  “那它呢?它叫什么?”
  兄长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把那条白色的小狗拢在臂弯里,在怀里藏得更深,然后才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这个啊……这个叫[宿傩]。”
  第67章 我的弟弟宿傩(五)
  宿傩原本以为宇智波启这话不过是开玩笑,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他没有朝着兄长发火,反倒有些哑然,可是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兄长摆着手向着三只小奶狗逐一道别:“再见啦,[真一]、[迪奥]、[宿傩]。”
  两面宿傩下意识偏过头去看宇智波启,神子躬下腰去轻柔地抚着柴犬毛绒绒的脑袋,这时候他才发觉这句‘宿傩’是真的在唤那只白色的小狗。
  因为兄长叫他名字的时候,那小豆柴就立刻活泼地想要回到神子的怀里,不过它还是太小了,所以只能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少年的脚旁。宇智波启把小豆柴抱起来,又把它重新放在地上,让它站起来。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小狗短短小小的尾巴摇得非常欢快。这点反应是无法作伪的,所以宇智波启没有撒谎——这个家伙是真的把自己的弟弟当做一只小豆柴。
  察觉到这一点过后,两面宿傩的心情顿时就很复杂了。最开始宇智波启向他介绍的时候,他的态度非常平静,所以应当算作默认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发火,毕竟早就错过了最佳的发火时机。
  现如今宇智波启面对自己弟弟的怒火已经很有一套了,他瞧出了宿傩对于别的事物漠不关心,也就意味着他将自我的感官看得很重,也就是说对于看不顺眼又暂时没法毁坏的存在,往往都会激发两面宿傩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要是宿傩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神子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宿傩突然发起火来,神子就会做出轻蔑又毫不在意的神色。
  一想到宇智波启要用嘲笑他的语气说‘不会吧这么大个人了你就真的这样玩不起吗’,两面宿傩的心里就产生出一种憋闷般的不爽。
  于是两面宿傩就站在一边看着宇智波启和他的三条小狗们道别,回去的中途还找了一家茶寮用茶。
  除了普通的茶水以外,用来招待的无非是饼餤、梨子、柑子之类的东西。甘葛汁和糯米粉和在一起制成的甜饼,被用山茶花叶子包裹起来,关于这样的椿饼宇智波启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两面宿傩端着茶杯在一边看他,发现旁边装着的柏饼却一个没动。
  柏饼是用绿色的槲栎叶包好的带馅糯米团子,里面包着处理好的红豆馅。
  “不吃吗?”
  “……不太喜欢。”
  然后宇智波启便站起身来去结账,看见神子专门去付账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就像是瞧见贵族们亲自下地耕织那样,有种叫人生出难得一见的怪异感觉。
  神职人员仿佛是不该和俗世或者金钱有着联系,这恐怕会令旁的人心中产生幻灭。但是宇智波启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做了,他看起来还好似是茶寮里的常客,平日里没有少出来闲逛。
  ——神社里的那些神官们成天都在做些什么?看起来简直是被这个家伙给玩得团团转。
  两面宿傩想起今天从走出祇园开始,一切都变得很不对劲了。神子不会不成体统地翻墙离开,所以他们走的是神社中的偏门,那里平时就算不是人来人往,但是恐怕也时常会有人经过,但是宇智波启就若无其事地带着他从那里走出去。
  他们走在道路上,不说这个家伙是众人都熟悉的神子,而两面宿傩的容貌也值得令行人频频瞩目,但他却难得地忽略了这件事……宇智波启制造出一种本该如此错觉,他让一切都变得混乱无比。
  神子这时候轻轻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膀,他表示快要到黄昏的时候了,所以要快点回去。两面宿傩难得地没有嘲讽点什么,或者象征性地反叛一下,他只是说:“那你以后都要带我出去。”
  虽然仅仅是第一次和宇智波启一起出门,但他突然对以前觉得很无聊的兄长身上的秘密有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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