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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那就好,我先...”
  “陆桀,”傅嘉安喊他,“你过来帮我贴一下可以吗。”
  陆桀终于转头看傅嘉安,傅嘉安正对着镜子用胶布在自己后背比划着,似乎找准地方的过程很费力。动作时肩膀和大臂被牵扯,两片肩胛骨轮廓突出,漂亮的背肌合拢。
  陆桀没应声,倒是真走了过去。他一把捏住傅嘉安的肩膀,让对方转了个身,变为面对镜子。一手把那胶布接了过来,膏药的辛辣味一下子变得很浓,冲击着陆桀的嗅觉。
  眼前这段身影雪白干净,发着奶白的光。让陆桀想起艺术馆里的那些石膏像,每一道肌理都完美无瑕。除了几颗痣,傅嘉安的侧腰上也有小痣。
  “是这里?”
  陆桀用指尖点了下傅嘉安后背上的一处。
  “要再往下一点。”
  “好,”陆桀绷着脸,声音很冷。
  指甲从紧实的背肌滑过,像一颗水珠掠过,陆桀的动作足够轻而慢,像在耐心地循着傅嘉安的指示找对地方,又像在故意用这种似有若无的接触折磨人。
  “...就在这。”傅嘉安平静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暴露了,脸上笼罩着红晕,从耳朵到脖子后面,连肩膀都是一片粉色。
  可是只要能沉溺在这一秒久一点,满盘皆输也没关系。
  “还说退烧了?你都快烧成红烧鱼了。”陆桀的声音很沉缓,却带着种强硬和攻击性,像在生气。
  他在那一处把膏药贴下,来回摩挲,像在细致地把胶布的四角都按服帖。可按压的力度又逐渐变强,如同宣泄或惩罚。
  “你是故意的。”陆桀喉结一滚,下了论断。
  傅嘉安苦笑着摇摇头,“这次真不是。”
  陆桀问,“还有哪里要贴的?”
  傅嘉安抬了抬手臂,“右臂也需要,不过我自己可以。”
  话音未落,陆桀自己去把桌上散落的、已经剪成一段段的膏药揭开,沉默着抬起傅嘉安的右手,沿着肌肉走势贴上。很细致,这次动作利落了很多,也找准了每一个酸痛点,全部贴完后问他:“这样好一些了吗?”
  傅嘉安道,“嗯,舒服多了。” 他转了下右肘,随手去拿t恤打算套头上,穿衣服的动作刚进行一半,耳边响起门被碰上的声音。
  陆桀走了。
  像一场梦醒了。
  傅嘉安干脆一抬手把还卡在腹肌处的t恤抬手掀了,扔到一旁。
  他坐在狭窄又老旧的宿舍床上,两腿岔开,双手撑在身后的床板上仰头看天花板。深呼吸了一个来回,可是充血的地方还是很难平静。
  等下又要重新洗澡了。
  -
  陆桀越想越后悔,他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
  ——你是故意的。
  判断人家故意惹自己总要有依据,对方总是要做了什么坏事才算“故意”,可傅嘉安其实也没干什么,一个男人晾着上半身不算什么心机吧?
  倒是自己,看到傅嘉安的时候在想什么?疯了吧。
  陆桀不至于不明白,一个人对他人的揣测,其实映照出的是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一刻他认定傅嘉安是故意的,故意引诱自己。
  正常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那些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冷静下来想想也实在没什么道理。
  陆桀回忆起自己的岁数,三十了,上次有这种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想法的状态,还是十八岁呢。傅嘉安是不是会吸走周围人的智商啊!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写什么呢这是?算法库回复哈过分饿了尴尬%*...?”
  江焱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身后,陆桀回过神看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敲门。”
  “有研究员今天过生日,公司买了蛋糕,给你送上来一块,”江焱把手上捧着的盛着巧克力蛋糕的小碟子放到陆桀堆满实验报告和论文资料的办公桌上,“我可是敲门了啊,半天你没理我,作为老板的我就自己刷卡进来了。”
  陆桀面色不改,把自己刚才在电脑上敲下的一段乱码删掉。
  “还有别的事儿?”陆桀感觉江焱有话要说。
  “嗳,你这次去医院,没什么新鲜事要跟我分享?”
  陆桀觉得这个满脸八卦的样子简直是从杜珍珍脸上复刻下来的,这俩人要是凑一起,保准聊得来。不过江焱跟杜珍珍还是不一样,杜珍珍是单纯喜欢闲唠嗑,江焱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江焱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想打听自己去医院有没有碰到傅嘉安。虽说这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吧,但江焱这人嘴不严,又爱添油加醋,真要告诉他了,明天就得传出五花八门的谣言。
  “想听八卦?有啊,”陆桀神神秘秘道,“你还记得我那个主治医生沈医生吗。”
  “嗯,记得。”
  刚开了个头,陆桀就觉得有点无聊了。果然他不是适合讲八卦的体质,没法像杜珍珍那样起承转合,引人入胜。
  于是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几个字,界面里蹦出「贺时野」的照片和资料。
  他很简洁地讲完了这个八卦:“这个人在疯狂追他。”
  晚上睡前,陆桀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办公室打下的那串乱码。他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最近心不够静,他决定重新开始每天晚上画画,就当消磨时间。
  还不是很困,于是陆桀没拖延,立刻起身去书桌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写生簿。那些画本的尺寸都很小,陆桀就喜欢这么大的纸张,大概是用拇指和食指就能框起来的样子。
  那些本子几乎是他的日记本,在陆桀焦躁烦闷的日子里,留下千篇一律的、不需要美感的手绘。陆桀并不把那些当做画作,只当是痕迹。
  有一本专门画糖醋鱼,每一页都是记忆里他的小狗的样子,那本子画的最多,不剩几页了。还有一本画显微镜里的细菌和细胞,特别枯燥,画细胞核、细胞壁,细胞内的组织。
  也有画风景的,吸入水彩颜料的纸张变得凹凸不平,像绚丽而连绵的山丘。这本画的最少,因为陆桀很少有惬意的看风景的时候。
  最近一张是两个月前画的梨花树,白色小巧的梨花瓣几乎完全盖住翠绿的叶子,花瓣盖了一地,风一吹就漫天落雪。
  然后再画什么呢,陆桀对着空白的纸张愣神,接着拿起铅笔在上面落下第一道痕迹。
  -
  “那个2501病房的林期患者,上午我去看了,”神经外科的金少谦主任这个月第四次把傅嘉安叫过来单独谈话,他看起来笑得很平易近人,“两个月了,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还是没醒过来。你要多多帮忙关注一下啊。”
  金少谦衣冠楚楚,已经四十多岁了,是市二院资历最深的神经外科医生。十二年前傅嘉安的妈妈傅自华还在市二院任职的时候,与金少谦的名声不相上下。
  如今傅自华离职这么多年过去,金少谦也就名正言顺成了神外级别最高的医生主管。
  两个月前林期被抢救回来的第二天,林期的舅舅——一位知名记者出现在病房里。金少谦当即带着傅嘉安和护士长去2501病房一起探望患者,话里话外表示他作为神外的主任,一定会持续关注林期的情况。
  就好像前一天争分夺秒的时候,打来电话呵斥傅嘉安擅自接收患者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次摆在傅嘉安面前的是一份厚厚的病例。
  “嘉安,这个病例你研究一下。”
  傅嘉安只翻了一页,“这不是我的级别可以接的患者吧?”
  “怎么能这么说,”金少谦亲切地拍了拍傅嘉安的后背,“你有天赋又有能力,院长总说让我放开手让年轻人多尝试,上次我就小看你了,从林期那回我就看出来了,后生可畏啊。”
  湛琼楼,24岁,目前服刑于北钺监狱。
  枕叶胶质瘤iii级,已经出现视觉下降、癫痫等症状,偶有昏迷。在市三院有两次抢救记录。
  “你考虑一下?”金少谦温声道,“这也是个成名的机会,不是吗?”
  第22章 破碎
  每到周五,公司的氛围都比往常轻松一些。经常能看出来有人明显比往常更用心打扮,到了下午5点护目镜一摘,脱掉实验服,就都开开心心打卡下班了。
  江焱在电梯里跟大家闲聊,一会问问他们打算去哪儿玩,一会问问最近有没有推荐的餐厅。陆桀就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的往角落一站,一脸冷峻地低头玩手机,周围的一圈员工就默认空出一小块距离。
  “陆桀,你说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磁场啊,”等和员工们分开后,江焱揽着陆桀的肩膀走到停车场,笑得不能自已,“往那一站,所有人都自动清开一块空地给你。”
  陆桀斜睨了江焱一眼,把他的手从身上掸掉,“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我还没问你呢,今天穿的这么花枝招展,又去哪个夜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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