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诸伏景光无声念了遍三人的姓名，毅然起身，跟身边人一起走进浓墨般的夜色。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在他们商议如何让苏格兰这一身份在琴酒眼皮子底下‘死亡’，让对方亲眼见证并确认这一事实前，就考虑到到时候其他几人要在琴酒面前演戏的可能。
“啊，讨论自己死亡后的发展，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使是现在的诸伏景光，大概也是会这样想的。
要说演技，无论是作为经过层层特训的fbi探员，还是用假面伪装自身性格，又在组织磨练出喜怒不形于色境界的波本，都不是需要人担心的人选。
唯一值得人担心出现纰漏的也只有……
或明显或隐晦的三道视线整齐地看向一处。
突然成为焦点的伏见京己：o.o？
意外地不觉得奇怪。
甚至有些习惯对方顶着那张友善无害的脸，说出很多让人心惊肉跳的话的情形了。
诸伏景光记起，在他身份尚未暴露，某次跟安室透互通完情报，两人谈起跟组织无关、只属于幼驯染间的话题。
“hiro。”
在那次对话接近尾声的时候，安室透没有选择结束话题，而是用探究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遵循直觉，敏锐地发问，“你最近，对黑方的上心程度……是不是有些超出了正常的界限？”
该说不愧是zero吗。
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亲近，只是稍微敛起几分苏格兰身上属于组织的黑暗气息，结果就被立刻觉察到了变化。
“……原来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安室透‘嗯’了声：“莱伊那家伙肯定也发觉了，不过大概会以为只是想跟黑方友好相处，倒也不会引起怀疑，只是我想知道你对黑方的态度。”
“……”诸伏景光短暂沉默。
明明在不久前，他还和zero说过，不会尝试去策反对方。
但也同样是在同个时间段，对方阻止了萩原研二所在的那层公寓的炸弹爆炸。
原本坚定倒向一边的天平在两边砝码重量增减下摇摇晃晃，有逐渐倾斜的趋势。
——也仅限于此。
摇摆不定，却又始终没有彻底超过另一边的重量。
直到被安室透当面质问，啊，或者说只是稍微严肃一点的询问，面对幼驯染直接地发问，诸伏景光封闭的内心像是被凿开个口子，藏在深处的想法随之倾泻而出。
“上次研二的情况……”他顿了顿，“很惊险。”
降谷零在两人独处时，将全过程告诉了他，但诸伏景光在事后也结合场景拼凑出较为完整的事情经过。
险些失去同期的后怕让冷汗瞬间打湿背后的布料，同时也动摇了他对玩家的印象。
“我最近一直有在想……也许可以让伏见成为我们在组织里的线人。”诸伏景光说，“说服或者利诱……”
不过，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对方并不是物欲很高的那类人。
“我不是在问这个！”
安室透却一反常态，甚至没等诸伏景光说完，就极为失风度地狠狠摆手，他死拧着眉头，像是听见了难以理解的提议、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抗拒神情。
“……抱歉，我有点激动了。”
从诸伏景光怔住的神态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安室透很干脆地承认错误，但坚持地想从诸伏景光口中得到答案，不死心地追问：“hiro，我是想问，你不会是对……”
“没有。”
诸伏景光在安室透被打断而浮现出几分茫然的眼神里说道，担心好友不相信，又重复一遍：“没有。”
他知道zero在担心什么。
感情会影响理智。
身为卧底在犯罪组织的日本公安，这不仅只关系到他一个人的安危，一步踏错，很有可能让负责潜入卧底的整条暗线全面崩塌，因此他绝对、绝对不能让情绪控制判断。
诸伏景光苦笑。
他怎么会忘记这点。
而且，那点说不清的悸动，恐怕也只是在对方时不时冒出两句惊人之语，内心忍不住七上八下所产生的吊桥效应。
……只是生理反应导致的错觉罢了。
“在按照计划击落苏格兰以后，适当地在琴酒面前表现出低落的情绪。”莱伊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现场教学。
“不需要夸张的肢体动作或表情，没有经验只会让人看出破绽。”
伏见京己似懂非懂。
低落……吗。
随后点开表情轮盘，选中【大哭】。
玩家开始面无表情地无声流泪，同时稍微歪头：“怎么样？”
“不、给人感觉是感情好到很难想象会枪杀我这个事实。”诸伏景光略有为难地委婉表示。
而且，绝对会被琴酒误解两个人关系的程度。
“呃呜！好难理解……”
诸伏景光看着对方两条手臂前摊，一副泄气的模样，眼里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准备说些安慰人的话，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坦白身份以后，便不再以‘波本’性格示人的降谷零在沉默里开口，脸上褪去伪装的假面，在不笑时显出几分冰寒的严肃。
“像你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就可以让琴酒满意了。”
诸伏景光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降谷零脸上。
或许zero还没有意识到，或者只是心里不想承认这一点。
无论是和fbi，还是半胁迫地拉伏见跟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看起来像是不得已才选择合作，但他看得出来。
zero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
第49章 酒厂的场合
叩叩。
短促干脆的两声叩门,翻着任务列表
准备跳过今天日程的伏见京己往声音来源方向看，神情隐匿在阴影之中的金发青年双手环胸，斜倚着门边。
昏暗光线下神色难辨的紫灰眼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眼神往门外暗示性地瞟了眼,不紧不慢，带着几分从容：“聊一聊？”
明面上在组织眼里,苏格兰已死,威士忌组被下令解散,却也不至于立刻分道扬镳,期间再不容许有任何联系。
从临时据点搬离、收拾重要物件要留出的时间,哪一个借口挑出来都足够拖慢进度。
更何况,他们三人身上在苏格兰是日本公安卧底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疑点,充其量就是个别人在琴酒眼中有些碍眼,不值得被琴酒特别关注。
这份不在意，方便了安室透此时的深夜来访。
他整个人都处在房间内暖色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当中，连透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灿金发色，也在暗处下呈现出没有光泽的灰暗,当面无表情注视着某人时，仿佛一尊沉默而令人生畏的雕塑。
他是笑着的,唇边的弧度尺刻般精确，却不会产生丝毫的暖意，反而在昏暗环境下更显得不可捉摸。
安室透就那么看着身处在柔和灯光下、对他的到访毫无察觉,直到主动制造出些响动，才机敏地朝他看来的身影。
在看见他时,眼睛明显睁圆了些，又在短暂地意外后恢复如常，全程连紧绷的防御姿态都没有表现出来。
……就是这样,总是如此。
任由内心念头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比之前更温和几分。
伏见京己看到的就是微笑不语的安室透。
似乎在等待玩家回复，才会推进到下一步骤。
跟那次触发苏格兰突发剧情的事件一样？
假如拒绝会怎么样。
伏见京己盯着门前站着的安室透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起身。
安室透注视着她的动作，直到伏见京己走到两人的距离近到只剩一臂之远停下，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向。
伏见京己尝试把门关上，没拉动。
安室透就倚在门边，他没有刻意去妨碍，但自身重量也不是对方轻易能撼动的。
尤其想要将人拒之门外的正确做法，是先把挡在门前的人推开，再狠狠地把门砸在对方鼻子上才对。
带入一下觉得碍眼的家伙的脸，安室透在心里模拟了下摔门的手劲，想道。
他眼神微垂，身前人退开几步，视野里不只有那抹醒目却不刺眼的灿金。
而不是尝试想去关上门隔住来人，失败后又很快放弃，仿佛就这么接受了现状。
“……请进。”伏见京己让开身，邀请他进去。
看起来是强制的剧情。
安室透稍微颔首，垂下的视线没有失礼地四处乱瞄：“打扰了。”
伏见京己盯着他反手关门的动作，又把目光移回到安室透脸上。
分明是澄净的，不含丝毫审视的目光，落在伪装在阴影之中的人身上，只会感到一阵如芒刺背的不适应。
这种眼神只应该出现在接触不到黑暗面的普通人身上，或是任何一个生活在在正常环境里的少女眼中自然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