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白青染的衣着和气场,足以彰显她不是一个普通人,前台自问得罪不起。而且白青染那张脸,让前台说不出拒绝的话。
前台悄悄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白青染只是坐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举动,心里才稍稍稳当了些。但另一重疑惑也涌了上来:这个衣品不凡、容貌出众,气质更是没得说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见姜董又是为了什么呢?
宏展楼上的董事长办公室。
钟予昕挂断手机,望向落地窗前的背影:白青染来了,就在楼下。
那个人没言语,钟予昕便耐心地等待着,脸上带着恭敬。
或许是因为那人背对着她,让她的胆子大了些,双眼中有两簇火星蹦开来,化作了另一种比恭敬灼热得多的情感
只有她自己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苍老的意味。
在钟予昕听来,那声线恰到好处地蕴了成熟的滋味,让她迷恋。
是。钟予昕马上收起痴迷的眼神,一如多年来为这人办事时候的一丝不苟。
但她很快明白女人话中的意思是什么:要不我通知医院那边,请景小姐也过来?
你让她来,她就会来吗?那人转身,尾音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
钟予昕知道,她不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是在自嘲。
钟予昕宁可她嘲讽自己,也好过她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您钟予昕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不确定怎样的宽慰才是有效的。
其实,眼前这个人,姜亦岑,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宽慰吧?
姜亦岑那样的人,何时需要别人的宽慰呢?
钟予昕苦涩地想。
第145章
虽然早已经进入了老年的年纪, 姜亦岑的仪态却丝毫不见老态。
她的身姿依旧挺拔,脊背不见分毫弯曲。她的头发已见花白,但从来都是一丝不落地盘着。她的妆容永远那么得体, 衣着、饰物, 哪怕只是一枚胸针、一颗袖扣,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不合时宜。
她的周身所有,无不向人彰显着她的身份、她的地位, 以及她从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包括向岁月低头的心气。
钟予昕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姜亦岑的时候的惊艳。
不止惊艳,还有被姜亦岑的气场深深慑住的感觉
姜亦岑这样的人, 是年少的钟予昕从没见过的。
虽然, 钟予昕也不是寻常小户人家出身, 也是从小见惯了各种精英的,她的同学、她的朋友, 就没有普通人。
而姜亦岑, 却是钟予昕眼中精英中的精英。
不!精英算什么?他们只配对姜亦岑俯首听命。
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 虽然姜亦岑已经上了年纪, 她在钟予昕的心目中, 始终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当年的惊艳与慕强,让钟予昕甘心情愿地追随姜亦岑这么多年。曾经年少的情愫, 早已经化作了深深烙刻在心底的爱慕。
为了姜亦岑, 钟予昕愿意做任何事。
可是现在,这个让钟予昕崇拜、爱慕了那么多年的神一般的存在,那双与众不同的桃花眼中正流露出自我怀疑的眼神。
我是不是不应该不见她?姜亦岑的语声中难得地有了纠结。
钟予昕的心绪被牵动,动了动嘴唇, 说出口的却是:您没有错。
她心目中的神,怎么可能有错?
姜亦岑深深地看了钟予昕一眼。
钟予昕惯性地垂下眼帘, 继续说道:您有您的打算现在见景小姐,于她而言,并不是合适的。
姜亦岑的目光没有离开钟予昕:我的打算?
声音微微拔高,听在钟予昕的耳中,有一种帝王心被窥测的不悦。
钟予昕于是抿紧了嘴唇。
姜亦岑眉峰微蹙:怎么不说下去了?
显然是要让钟予昕说出您的打算。
钟予昕稳了稳情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慕那里不让人放心,还有那些坏人存在,景小姐并不安全。而且
她喉咙滚了滚,大着胆子迎向姜亦岑的目光:而且,您应该还没做好见景小姐的心理准备吧?
姜亦岑的眸光微拢。
钟予昕呼吸一滞,强撑着没有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再次低下头去。
那双眼睛和景熠那么像,任谁看到都会肖想这两个人之间的血脉牵连。唯有钟予昕知道,根本是不一样的
相比之下,哪怕是盛怒时候的景熠,在钟予昕看来,也不过是毫无威慑力的小猫一只。
而姜亦岑的目光,无论是淡然的,还是富有深意的,抑或是盛着怒意的,都是让钟予昕既敬且怕的那种,还有一种言说不得的,心疼。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
钟予昕的脑子里再次冒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十分想又不敢想。
行了!我知道了。姜亦岑打断了钟予昕旖旎的念头。
钟予昕被迫回到现实,其实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念想的:她知道了什么?知道我是最最了解她的人吗?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吗?
其实,钟予昕又何尝不明了,以姜亦岑的心智,会看不明白这些年她守在她的身边,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并不是因为她是她的下属,以及钟家对慕氏的依附?
由不得钟予昕多想,姜亦岑再次吩咐了:景熠那里,还是需要你多关照。
虽然是吩咐,还是存着温情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钟予昕连忙答应。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姜亦岑望着她,你对她没有任何义务。
钟予昕顿时有些慌了:不是的!我为了您为您工作,拿着您支付的薪水,自然应该忠心为您办事!
是吗?姜亦岑似是自语。
是!钟予昕马上应答。
姜亦岑目光有些复杂,话锋一转:等办完这里的事,你就去欧洲吧。
为、为什么!钟予昕难以置信。
姜亦岑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欧洲那边的分公司要开拓业务,需要一位掌舵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您、您钟予昕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姜亦岑的眼底划过不忍,语声也舒缓了几分:你的年纪,不适合继续做助理的工作。趁着年轻,多去外面看看,见见不同的人,对你自己的能力和阅历,都是一种积累。
她顿了顿:这也是你父母的意思。
我父母?钟予昕机械地应答。
姜亦岑:前几天你父亲来找过我,希望我能给你更多的发展机会。你父母,希望你拥有好的事业和感情。
钟予昕的脸色黯淡下去,似是被一记重锤打懵了。
姜亦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钟予昕缓缓抬头,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姜亦岑:什么才是好的感情?
姜亦岑神色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多说什么:你还年轻,慢慢会懂的。
钟予昕瞬间红了眼眶,勾了勾嘴唇,想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最终,她才挤出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容:我去应付白青染呵!让她一直等在楼下,对您的名声不好。
姜亦岑晃了晃神,轻轻点头:辛苦你了。
然后,看着钟予昕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闭紧的门后,她缓缓坐回了属于宏展董事长的那张椅子上,整个身体窝了进去,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哪怕这张椅子是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坐在上面的人,也是孤独的。
孤独而衰老
姜亦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习惯性地拉开左手边的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安静地躺在抽屉里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眉目如画,五官和姜亦岑很相像。她笑得很甜,甚至有些娇憨,带着无忧无虑,浑然不知这世间的任何辛苦。
姜亦岑的指尖,轻轻地,极温柔地拂过照片上女子的脸庞,一如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指尖轻颤,拂过之处一滴晶莹的泪水打在相框的玻璃上,久久不会干涸,就像思念
这次宏展大厦之行,从被前台拒绝的时候起,白青染就料想到她见不到姜亦岑。
姜亦岑是何等身份?
她既然能够决定不见,便不会轻易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