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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醒来的第一件事,景熠就发现,车子已经停了,停在了不知什么地方的门口。
  而她的身上,盖着一件薄款女士西装,鼻端有白青染的味道萦绕。
  姐姐
  景熠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白青染都记得给睡着的她盖上自己的衣服,肯定不生她的气了。
  姐姐!
  景熠一下子就醒透了。
  因为她发现,车上只有她一个人。
  身旁空了,前面空了,连副驾驶上的花都不见了。
  景熠慌了,推门下车。
  站在车前面抽烟的老丁发现了她,赶忙走了过来。
  景小姐,您醒了?老丁掐掉烟。
  景熠:丁叔叔,我姐姐呢?
  老丁扬手往前面一指:白总自己进去了,让咱们在外面等着她。
  景熠这才顾得上看到不远处的一座造型古朴的大门,上面悬着四个硕大的字:松鹤公墓。
  大门之下,是一个保安门岗,拦车杆铺拉开,只留了一个两三人宽的小门入内。
  透过拦车杆的缝隙,能够看到宽敞的山路逶迤向上,路的两旁遍布绿植,看起来很是静谧。
  这是景熠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她禁不住目光向上抬
  公墓依山而建,能看到半山腰上,密密匝匝坐落着一座又一座墓地。
  白青染的母亲就在这里面吧?
  景熠想。
  白青染此刻,又在哪里呢?
  既然是去祭奠自己的母亲,白青染一个人上山,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个道理,景熠懂。
  但是,她心里却有淡淡的失落涌动。
  怀里抱着白青染的衣服,景熠站在路边,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从公墓的大门后面,公墓里面开出一辆白色的两厢轿车。
  是那种满大街随处可见的车,奇怪的是,这辆车竟然是从公墓门里面开出来的。
  景熠原以为:那道拦车杆的存在,就意味着不许车辆进入。
  难道是公墓的工作人员?
  那辆白色的两厢轿车径直开向大门,没有任何减速的趋势。
  拦车杆也在这时徐徐朝一个方向拉开,大门敞开。轿车就这么一直开了出来。
  在它的后面,拦车杆徐徐关上,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这辆车而服务的。
  景熠不由得暗自称奇。
  而她旁边的老丁已经忍不住啧啧有声了。
  景熠:丁叔叔,这辆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她知道老丁是个老司机,眼光肯定独到。老丁一定是发现了特异的地方。
  被这么漂亮的景小姐礼貌地请教问题,老丁谈性大开,知无不言:景小姐您看啊,这就是一辆普通的福特两厢,满街跑的那种,还是十年前的老款,市价也就十万出头。咱们这车,落地价二百多万,咱们白总那身价,都得自己走着上山,车都不允许进去。这福特车里的人啊,除非告诉我是他们公墓管事的还有那车漆、车窗
  正说着,福特车突然朝景熠他们的方向开了过来。
  那辆车打横停在了景熠的面前,驾驶座位一侧正对着景熠。
  景熠:?
  老丁感觉对方来意不善,抢身挡在景熠的前面:干什么!
  丁叔叔,没事。景熠拍拍老丁的肩膀,示意没事。
  她从老丁的身后转了出来,直视着那扇紧闭的车窗。
  是的,就是从那扇紧闭的驾驶室车窗的后面,景熠感觉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
  虽然,她根本看不到那扇车窗后面有什么。
  防窥视的车窗,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就算看不见,景熠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开车的人,正在审视她。
  除了和白青染有关的几个人,在这座城市里,景熠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所以,这个人,这个连长什么样、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的人,为什么这样挡在她的面前?
  景熠蹙起眉头。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如果按照事实分析,就像老丁的感觉那样,对方是带着敌意而来的。
  可是,景熠就是很奇怪地觉得:车里面的那个人,对她既非敌意,亦非善意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像是,此时的相遇,是一种宿命
  景熠突然很想知道:车窗后面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44章
  那辆车就横在景熠的面前, 仿佛对峙。
  黑洞洞的车窗,像是一块拥有无限吸引力的磁石,吸引着景熠
  景熠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 试图去触碰那扇玻璃。
  仿佛, 只要她打开那扇玻璃,就能解开这世间最大的谜题。
  时间似乎凝滞了,又似乎极快地、捕捉不到地流逝。
  就在景熠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奇怪的事, 而右手僵在半空的一瞬,那辆车子突然被发动了,然后调转方向, 朝着公路的方向绝尘而去。
  景熠愣在原处。
  等到她抬眼看公路的方向的时候, 哪里有那辆车的影子?
  一切, 都像是一场幻觉。
  只有耳边老丁的声音带着真实:景小姐,您没事吧?
  接着又骂刚才的开车人:是不是有病啊!
  景熠恍惚地摇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
  心里其实是失落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那辆突然出现的车, 开车的奇怪的人, 看似只是一个意外, 却又像是某种暗示
  景熠好不容易回过神。
  姐姐自己一个人在上面行吗?她担心地问。
  白青染去祭奠亲人, 肯定会伤心,她的身边连给她递纸巾的人都没有。
  在景熠的认知中:祭奠自己的母亲, 肯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老丁为难地挠挠脑袋:也是啊可白总明确说了, 不让咱们跟过去。
  他和景熠不一样。他是白青染的下属,是在远航熬了二十年才被老板看中,招到身边做专职司机的,他需要听老板的话, 以保住自己的饭碗。
  这不是普通的饭碗,里面还盛着一大碗叫做前途不错的香喷喷的饭。
  老实讲, 老丁不敢违抗白青染的命令。
  他只能建议道:景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车上有水,要不您去车上等白总?
  神思恍惚地回到车上,谢了老丁递过来的矿泉水,景熠没有心思喝。
  她怔怔地坐在那儿,看着远处的山腰上成片成片的墓碑,猜测着白青染可能在哪个地方。一忽脑袋里又是刚才那辆车横在面前的情景,还有那个开车的不知什么人,景熠坐立难安。
  今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清明之类的日子,因此公墓里除了管理人员,几乎看不到活人。
  虽然是夏日里,郊外的风也冷硬些,吹皱了白青染单薄的衣衫。
  她抱着花,顺着沿山修建的石头台阶拾级而上。
  很快身上就浮上了一层薄汗,又很快地被风吹散。
  周围清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一排一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墓碑,黑色的、白色的各种各样的墓碑,每个墓碑下面都安睡着一个灵魂。
  他们都曾在这个世间活过,他们哭过笑过,他们悲伤过快乐过,他们成功过失败过而今,他们都无不沉睡在这片土地之下,永远地。
  白青染不觉得害怕,她的胸口被悲悯和冷硬同时充斥着、矛盾着,但是她的血液汩汩流着,她的心脏怦怦跳着。
  这些,证明她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又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有灵魂的人,活着了。
  白青染觉得脸颊冰凉
  不知何时,有泪水淌下,又被风吹散
  最终,白青染在一座黑色大理石墓碑前面停下。
  那是一座很有些年头的墓。
  墓碑上方照片里的人,年轻得过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的女人。
  即使照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仍能看得出她很美,五官是很端庄明朗的那种,眉眼之间透着温柔,和白青染的清冷脱尘是绝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女人的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微微笑着,目光像是看着某处,又像是看着所有方向
  看到那张照片,白青染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抑制不住。
  姐她抽噎出声。
  我想你泪水一串串地扑打在墓碑基座上,又顺着斜坡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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