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但大差不差。
  第四十四章
  宫门甬道里, 李清淮健步如飞不出片刻便到左掖门前。
  跟在她身后小太监战战兢兢,文昌殿下骤然转身,发髻上步摇撞得叮当响。
  “殿下, 殿下……”这个太监年纪尚轻, 禁不住惊吓,要是董公公必定会宽慰她几句的。
  李清淮无意识地冷笑, 便激得阉人破釜沉舟,瑟缩着挪步过来。
  “陆小姐随昭王邀约前往豫州, 殿下好像并不舒心, 殿下其实不必担忧。陆小姐她金枝玉叶又蕙质兰心,”太监磕巴了下,“必然不会受辱的。”
  李清淮呼吸都重了些, 偏头疼开始发作。
  介于祠堂着火那天她在场,陆风眠找不见的消息第一时间便知道,想瞒也瞒不住。既如此解释时,赵府定会给个交代。
  于是昭王小厮的话她一并听了。
  大致意思是,昭王客僚来京城献宝, 还没来得及离去就遇见朋友家走水, 正巧身侧有高手,擅作主张把人救出。
  陆风眠与昭王旧相识了, 客僚就想让两人见上一面。询问贵女意见惨遭拒绝,软磨硬泡打感情牌良久,直讲得她害臊,为不和客僚交恶,拂了昭王面子, 只得答应。
  家丑不得外扬,赵府对李清淮的态度接近于赶客。
  毕竟他们畏惧的是朱皇后, 不是废弃多年的太子。前些时候暗示过,这些人才会在朝廷里提一嘴。
  就此类德行,局外者还是觉得赵家向着她。
  懂得都懂,无以让敌党心生忌惮,空在外维持个花架子,费尽心力。平白还惹父皇不喜,觉得私下子女结党营私。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事情究竟是怎样李清淮不清楚,谁知道呢,成美做事从来不打草稿,想一出是一出。
  但这个小太监过于蠢笨,说话不讨人待见,在宫中混不出头。一.大清早看见他愈发让人糟心。
  李清淮无语了片刻,轻微颔首道:“知道了。”说完不再停留,直出宫外。
  朝中大臣逼逼赖赖说个不停,不断上奏折。回到公主府气还没消,一连几日食之无味,张陵从黑市打点回来只得帮她出主意。
  禁足提前解释,人又是立功回来的,自然招惹是非。
  “宫里的地形图还得麻烦您画下来,批阅奏折殿下理应竭心尽力,为天子排忧解难。”
  李清淮提着毛笔迟迟不落,随即挥毫笔墨写下一个“否”字。
  “我同你一齐去。”
  张陵知她不可能绝对信任自己,弓腰正着身子退出了大厅,去做几日后夜探宫殿的准备。
  皇宫每一段路线,每一株花草都有专人检查,带着脚上功夫浅,能被纸人捅上刀子的文昌公主,实属困难。
  再者……算了她蹲房檐时最少看着很谨慎。
  圣上在批阅奏折方面细致,改变了先帝时的奏折制度。所有皇帝批阅的奏折必须收回宫中,否则按大逆不道处理。
  而这些奏折大多存放在南书房。
  躲过巡逻守卫步入皇宫深处。脚下掠过砖瓦,她几乎是被架着游蹿,等踏上实地胸闷气短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高大木架遮挡了视野,唯有檀香四溢。
  张陵翻箱倒柜唤来李清淮,让其看奏折上的内容。十余卷无一不是参她的。
  “找至正末……”李清淮想把未吐.出的字句吞下,哽咽片刻终究松了口 “至正末年,朱皇后去世那年。”
  两人不知是谁,捞卷轴时不小心将旁的册子碰掉,骤然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在哪?滚出来!”
  张陵在香炉里多塞些药材沫,无色无味成功混在原有的香气中。如果他们走后的半柱香内,有人去检查炉鼎,就可查出异样的药材。
  但短短半柱香,要搜遍整个大殿捉潜入南书房的贼人,就没有功夫检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又不是在茶盏留毒,永远都在,随时查随时有。
  “殿下我们该走了。”张陵压底声音,猛得拉着人往后退。李清淮任由他拉拽,可也死命抱着碟奏折。
  她怒目圆睁,眼前光滑的地面,凭空多出只毛发旺盛的小白猫。
  两人霸王绕柱走了半圈,看守的太监灵光一闪加快脚步,从后反绕。
  李清淮腹背受敌,整个背脊暴露在他人的视野之内。
  然而老太监盯着面前,不断步移至同她脸贴脸,却猛叹口气,驼着腰失落转身。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又转了回来,两颗油灯大小的眼珠,窃兮兮地左撇撇右撇撇。确定的确没人才放心离去。
  盗了满身汗,腿从刚的颓软到现在僵得笔直。硬到一时半刻竟动不了。
  “看来真的没人,人老珠黄就是疑心重了。”张陵配合着小声附和,同时左手向前划水般拨去。
  那个老太监宛若提线木偶,却半分不显木愣,朗声重复这句话。
  此番举动又是把李清淮下了跳,她强撑着扭转脖颈,面向张陵。缓缓冒出个浮夸的笑容。
  做完吸回些勇气,才敢直视自己幻觉里,让她一叶障目的小娘子。
  眼前幻觉里的陆风眠喝得微醺,跌跌撞撞跑过来拽住她,温热呼吸打在李清淮青丝上。
  她眯着眼睛,衣衫松松垮垮,整个人脱力般挂在李清淮腰上。
  “别说话吻我。”
  “陆风眠”俏皮娇憨地歪头,将面颊堆积的红云展示出来,同时也把酒后失态演绎到极致。
  后背热汗经冷风吹拂,激得李清淮连着打了几个冷战。
  心跳如雷,她毫无预兆的想起对方当年的婚事,当即如倾盆冷水浇灌,瞬间便彻底清醒了。
  脱离幻梦,神色表情却带上了不少暖意,似妖似鬼艳丽非凡。
  “殿下好像执念太深,自以为是通透了,但误入了另一种偏见。”张陵观她举动出言点播,句末用词很特殊,不是“偏执”不是“执念”,偏偏是“偏见”。
  李清淮笑着瞥了他一眼,攀上錡窗,带着沾染上的暗香翻了出去。
  “如果能活着出去,教教我的人如何制香。”
  那香引的她心脏痛,耳膜痛,身上没一块是舒坦的。胃里不断反着酸水,险些当场呕吐。
  “找人来接应……”李清淮拚命往下压,喉结滑.动,竟把口腔里的呕吐物咽了回去。
  这可把她恶心了个够呛。
  “张三旁人不可信!”
  李清淮用力抬.起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疯话,稍一动气便气得浑身发颤.抖。
  张陵刚跟着自己,现在大业刚起了个头,有些嫌隙很正常。
  她尽力宽慰开导自身,未经解释,率先原谅了大逆不道的称呼。无非是他刚察觉出熏香对李清淮的影响,意识到殿下几乎接近神志不清的状态。
  如果不想让人狗爬式地出宫,那只能打晕背出去。但也会导致他行动迟缓,有被发现的风险。
  于是张陵甩针催眠了不远处两位赶路的宫女,特地留下句不明所以的话,只等宫中盘查时引出线索。
  “李斯伯大好的胆子。”李清淮讥笑道。
  这便是昭王的全名,李斯伯。
  显而易见的栽赃,父皇信不信还得两说。就算略有怀疑,昭王也会据理力争,很难不让其猜测到自己身上。
  兵行险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四十五章
  五日后午时。
  地毯绘着朵巨大的莲花, 乐师身着金银线长袍,手持乐器不时便切换一件,歌唱古老的曲调。宛若在祭坛上翩翩起舞, 又像折子戏里被.操控的人偶。
  “斋戒, 血祭,咒闭, 化锁魂符。”舞者拥簇在前面,下腰双臂化为四散花蕊不断摇摆, 舞毕合并在一处。
  “锁起心不定, 神魂颠倒无法行动、人名不知姓不白,锁魂鬼,急锁魂, 锁起得病无法存,时时刻刻迷迷。”(1)
  “吾奉西天佛祖敕令,阴山老祖急急如律!”
  四皇子李睿轩凑到文昌身旁,道:“这可是场好戏,祝英台和梁山伯双双化蝶, 孟姜女哭垮了长城, 爱欲在戏曲中是浓密重彩的一笔。”
  “皇兄怎的研究起闲文了呢?”
  李清淮单手撑颚,不经意间问及。
  “就算父皇答应了你改税收, 请问你又有什么铁血手段推行下去呢?还是说纯粹纸上谈兵……”
  她听着听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地往下点,明显心不在焉,毫无察觉对方愈发狰狞的面色。
  “兄长,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禁足提前解了,但我也不便过多出面, 到时候拜托总督武力镇压,”边说边伸了个懒腰, 又奸又贼地展开笑靥,“就不劳烦你担忧了。”
  “听闻父皇私下过询问各位大臣对皇储人选的看法。”李睿轩牙齿咯咯响,引得皇妹对次侧目却还是硬逼出笑意。
  “皇储不可一日无人,不过这不是我可妄议的。想也知本人风评不好,不会结党营私,不会舞弊官员欺上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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