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个问题无从考究。第二个却能说出些眉目,驼梁山位于冀州石家庄平山县内,只要查这几日进城门的记录就可得出名单……
  陆风眠圆到半截发现不合理,再次陷入沉思。她双.腿被烧伤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扫视周遭。
  锦衣卫肃杀之气满溢,张氏一家全部被羁押,小至五岁孩童长至六十老母。
  自己似乎是走了大运,不在缉拿范围内,又因家族显贵得了些许照拂。
  锦衣卫事关皇族宗室,陆风眠不敢再次耍小性子打探,只好以仅有信息继续展开头脑风暴。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垂首瞧瞧乌漆嘛黑的靴子,随后抬手抹了把脸。也不知是脸更黑,还是手更脏。
  目前只能从听到的,关于苏无霜的消息展开想象。
  把自己带出来后,锦衣卫再没对里面发生的事表现出兴趣。不审问自己也不审问其他人,只管羁押。
  天威不得侵.犯。旁人哭泣着反问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只会挨上几脚。
  之后……之后……
  竟又是没有半分思路!
  每一细想,思路间断的片刻脑海就会闪现出张血泪模糊的脸。仿佛蛇信子幽怨相伴身侧,寒风凛凛汗毛乍现。
  陆风眠汗颜又双叒叕转变思考方向。
  赵盼儿先前放的烟火似乎别有深意,因着绽放的样子同洛阳批量生产的没什么区别,又遇到危机,放一两个千里求助的烟火也没什么稀奇。
  如今细琢磨一番,不免觉得锦衣卫来的也太凑巧,难道是顺着烟火来的?
  很快她又徒自推翻猜测,还是锦衣卫先前埋伏在附近伺机出动更合理。
  思索无果她慢半拍地想起,赵盼儿还在芷云家里呆着。而无数个锦衣卫正在挨家挨户破门,忙不迭站起身拖着伤残的腿挪到指挥长身旁,快速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祈求通融。
  指挥长脸色有一瞬间崩溃,但他离开得太快以至于陆风眠没能看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陆贵人那是我们李清淮,李殿下啊。”临走前指挥长丢下句话,让她独自苦恼忏悔。
  晴天霹雳接连劈下,陆风眠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五雷轰顶。
  李清淮,李殿下?
  第二十四章
  尽管睡梦中起起伏伏,但对李清淮来说,起床从不是简单的活计。
  绝大多时候她都知道自己在做梦,虽然离开荒唐诡谲的梦才是最好选择,可身体的乏累不断拉她往深处潜。
  挣.扎和沉溺来回交替。
  片刻后她毫无预兆地坐起身来,顶着一众人等恳切的目光,端起碗药汤就往嘴里灌。
  然后再度昏迷。
  陆风眠踟蹰半夜焦虑难平,顾不上端庄礼仪,吊着条伤腿跟在姜南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倘若先前知晓对方身份,陆风眠绝不会留她一人在那。
  毕竟赵盼儿意外身亡,她虽会悲痛难安但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可若是李清淮薨在了这里,朝廷怕是要放火烧山,拉山脚下所有百姓陪葬。
  陆风眠生母二胎难产而亡,父亲为此对她怀有芥蒂,自幼将她寄养在外祖母家。于是乎比起陆家,她更青睐养育她多年的赵府。
  而赵府,自朝廷从六朝古都迁至北平后,明里暗里都是太子殿下的势力。在殿下只是位公主,还和母后姓朱名凌微时,他们就与昭君皇后联合上了。
  只是后来昭君皇后薨陨,李太子发疯被废,官家一怒之下断言她受母妃病逝拖累,生了痴心病将无力再辅助政事。
  因此事,赵家和她的联系才逐渐转入浅淡。然她今年刚有复立的趋势,两厢关系就如有神助般,凭破冰之势重新交好。
  女太子的先例少之又少,但秦国的太子据说是天定的。
  当年青色云气压顶,诞下女婴时满室红光。
  到年纪放出宫外的接生婆也讲,她在年幼的公主身上瞅见过神龙鳞片。
  原本信传言的人不多,可后来李清淮真就被立为了皇储,六岁的太子便击碎了所有谣言。
  陆风眠缄默良久,默默问了句:“你们家殿下还好吗?”
  侍卫被哽了下,毕恭毕敬答道:“小主再等等,殿下她安好,就是不大能见人。等殿下醒了,会派我等通知您的。”
  一连被称了好几日敬称的陆风眠有些遭不住,尬笑两下和对方告了别。浑身汗毛乍立,她抚了抚自己右臂,再次控制不住的开始崩溃。
  她边琢磨边等着那位高权重的废太子召见。
  尚在城镇时,乍然见到姜南是震惊的。
  文昌公主起先禁足在东宫,外面的人递请帖便能拜访。后来才转到宫外的公主府内,府内外只允许信件往来,和丫鬟们地采买置办。
  公主府,陆风眠要进去比登天还难,但她是见过姜南的。
  姜南是公主的人,在公主得势时放进锦衣卫里的,且得到了圣上允准。
  这是莫大的恩赐,是对废太子无与伦比的信任,以及将交付国家的决心。
  以至于姜南对她说出那句,“我明天先让你跟她走,往驼梁山上,到时候肯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她就拉着墨向颢赶到了山上,住在一个摆着玄女神像的破庙里。
  陪同而来的是尚存活的镖人,和暂住张氏大院的驱魔师们。
  陆风眠知晓与李清淮的关系,她们是青梅竹马,是从母亲辈传下来的友谊。
  只是她不知道,赵盼儿竟会是李清淮。
  在印象里,自从去到有人盯梢的东宫位子上,不用刻意去装,对方自然而然转变了姿态。
  毕竟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优越感,是她自幼从未断过的,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对方长相是模糊的,声音也不记得了。
  但下意识就认为,李清淮不可能低三下四,不可能撒泼耍赖。
  如若那人表现的稍微正常些,自己或许就不用,凭借来往送信的姑娘,认出她身份有异。
  “她的脸……”陆风眠嗫嚅道。
  姜南把灌完药的殿下放到一旁,凑到她身旁,耳语道:“因为这次是私访,皇上要启用殿下了,所以殿下剃了眉毛,特意画的不同的眉型。”
  “她还在鼻翼、下颌贴了假人皮,您好久没见她,如今乍然一见不认得也正常。”
  陆风眠经过几日磨打已经顺利接受了她这层身份,不再内心尴尬发怵,上来先客气寒暄一番。引着话题徐徐绕圈,良久才触碰到她此来的真正目的。
  “所以你们殿下到底为何让我来着?”
  姜南瞧她问到了点上,非常高兴,“殿下想让你去敲登闻鼓,为这些平民百姓平冤,到时候殿下会拿出证据扳倒宋家。”
  “放心,殿下会保证您的安全的,宋二还活着,只是疯了。如果您想见他也可以,我们会确保你可以回去交差的。”
  现如今她知道的,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其中包括她与废太子的爱恨情仇,商家公子拿出的姑妈陷害生母的证据。
  近几年陆风眠与文昌公主府有通信,一直维持着不错的联系。偶尔出现的记忆碎片,也从没让她觉得对方有何不好。
  “小女不才,出生时便有些残缺,”陆风眠垂首腼腆一笑,“脑子不大好使,记不太住事。”
  瞧这架势,姜南自知招架不住,连忙伸手止住话头。
  “你还是等她醒了,亲自问她吧。”
  无人能体谅陆风眠的憋屈,几番打探后,有用信息没得到,倒是吃了不少闭门羹。
  漆黑夜空中残月若隐若现,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呼呼冷风不断灌入古庙,庙外枯草狂挥,一切都显得阴森恐怖,仿佛有不可名状的事物在外伺机而动。
  陆风眠从夜初守到夜中,中途无数次欲对李清淮伸.出魔爪,可屡屡止乎于礼。
  殿下带来的护卫,不走寻常路,在官家进军到来时,带着他们走小路上山,最终来到了这里。
  那些人,浑身无处不散发着英武,可对她的跃跃欲试,却置之不理。
  于是在第十五次尝试时,陆风眠终于鼓足勇气,把人上半身放到了自己腿上。
  早就听说我们关系好,可如今的我只想见你真容。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以前好多都忘了,和旁人相识倒还好,总有机会再遇上聊上几句,补充下小女这空荡荡的记忆。只可惜不能完全知晓过往事迹,但稍有慰藉臣女已然心满意足。”
  “听舅父提起过,臣女曾与太子相识。”陆风眠瞧不出她还有先前的平易近人,“前些时候本想去叨扰一殿下番,但又怕真的打扰到殿下您。”
  最开始,在太子禁足东宫时,中外的人是可以去探望的。
  当时官家好似只想敲打,不料自己的好女儿恃宠而骄,大半年拒不认错,这才革去东宫之位。
  “我就记着一个片段,就是你送我回家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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