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就不能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么?骆鸣岐觉得, 这些事根本就不用说到自己跟前来, 这是法令, 不是儿戏,难道那些人就不知道违抗法令的后果吗?
  那小太监倒是没有直接出言解释,反而看了一眼跟在骆鸣岐面前一言不发的凤来仪。
  凤来仪比察觉到小太监的目光后诧异地看向自己的骆鸣岐还诧异,主动开口问道:怎么?难道这还有我的什么事儿?
  自是没有的,只是世子殿下曾经去过昭云楼,应该知道里面的头牌,夕月吧?小太监道。
  凤来仪一脸恍惚,似乎并不清楚认不认识一个头牌,跟现在的局面有什么关系,她用余光迅速地瞥了一眼骆鸣岐,发现骆鸣岐正在用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的眼神看自己,忍不住解释道:我曾经去过昭云楼,但却是应约而去,并未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骆鸣岐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凤来仪,转头对小太监说:你有话就直说,不要搞些弯弯绕绕的话来浪费时间。
  她这句话说得语气很重,让这个小太监瞬间便知道她生气了,小太监面上不显,但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绷紧了脸色,道:公主赎罪,便是这个夕月小姐因不愿出楼,甚至说要投缳自尽,于是此事便被搁置了。
  这话说的,却是让骆鸣岐疑惑起来,你说的这夕月小姐,她美吗?
  听说是美的,只是奴才并未见过。小太监不敢多说,说完这句话后生怕骆鸣岐将此事扣在自己头上,跟骆鸣岐拉开距离,缩到一边去了。
  夕月小姐曾经是兴候的孙女儿,之后兴候被先皇抄了家,女眷全都入了贱籍,兴候的女儿当年便以美貌著称,于是他的孙女儿被卖到了昭云楼,十六岁便成了昭云楼的头牌,如今不过十八,但在京城中拥护者甚众,若是逼死了她,估计事情便会很难收场。凤来仪虽然不是经常和世家公子来往,有时候却也不得不应酬,因此这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物,她也是听说过,并且也见过的。
  她是被抄家骆鸣岐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真的听说这种事后,却仍旧忍不住生气:也就是说,她在还是小孩儿的时候便被出卖,如今罢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骆鸣岐拉住凤来仪,拦住那个要给自己套马车的小太监,只要了两匹马,让凤来仪带着,往昭云楼疾驰而去。
  昭云楼在京城东大街最繁华的一段,即便是白天,这里嫖客也是络绎不绝,但那是曾经。
  如今的昭云楼,门上被贴了封条,将雕花的木门封死,门口站着几个神情肃穆的禁卫军,门前门可罗雀,再也没有曾经的风光。
  有几个好奇的人对着被封死的大门指指点点,然后很快被自己同来的朋友扯着离开,丝毫不敢让自己的讨论声被门口的禁卫军听到。
  禁卫军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偷偷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这是管事儿的终于来了。
  他们也不愿意在这里站着,被当做好笑的猴儿看,但是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外面也没有人敢进去,谁都不知道皇帝下这个旨意是为了做什么,他们只能憋着一肚子火,饿着肚子等管事的人来。
  只是来的人却让他们狠狠地吃了一惊。
  来人共两个,一个他们都认识,正是如今做了禁军百夫长的定远侯世子,至于另一个竟然是个女子?
  他们想起前些天传出的皇帝要立自己的长女为皇太女的传闻,忍不住都心下一惊,待两人下马,非常顺手地帮他们将马儿牵好。
  来人正是骆鸣岐与凤来仪。
  骆鸣岐见禁卫军如此上道,也松了一口气,道:你们把门打开吧,我进去看看。
  禁卫军虽然不知道骆鸣岐意欲何为,但见凤来仪沉默不语,一副为骆鸣岐马首是瞻的样子,也下意识地便相信了对方,将门上的封条打开,放两人进去。
  令骆鸣岐没有想到的是,在外面看起来算得上金碧辉煌的建筑,里面竟然显得有些萧条。
  可能是没有了宾客,所以一楼的大堂便显得空荡荡的,即便这里面大多配色是喜庆的红,却依然难以掩盖其中的冷清和寂寥。
  骆鸣岐好不容易找了个凳子,搬着走到一间门房前坐了,示意凤来仪也坐,待对方坐定了,这才问道:你曾经也来过这里吧?当时感觉如何?
  凤来仪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说出四个字:如坐针毡。
  骆鸣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答案,她笑着问道:这是为何?
  当日我是被骗来的,只觉得处处都是军营里没有的香风香味,以及听不到的莺莺之语,很是受不住,于是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凤来仪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当时的窘态,接着道:再后来,我就减少了和他们厮混的时间来这里受罪,哪有在军营练武舒服呢。
  骆鸣岐笑着看她,不说话。
  凤来仪知道骆鸣岐要自己说什么了,于是缓缓的补全,道:更何况,我觉得这样不好。
  哦?怎么不好?骆鸣岐就喜欢凤来仪这种能迅速搞清楚自己要什么,而后还给自己的人。
  他们有些早已娶妻,甚至有些还纳了妾,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凤来仪虽说是做戏,但是却也是真的不懂。
  自家有妻室,有的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却非要到这种地方来。
  她应该庆幸的,庆幸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有底线、懂得尊重母亲的人,不然别说让她有这个机会拿到世子的位置,估计现在她已经嫁人了。
  虽说以她的身份,即便嫁了人,也肯定不会过不好,但若是真的如此,凤来仪只会觉得,躲在后院里个别人争宠的那个自己,很是悲哀。
  那些男人啊怎么会把女人当做是人呢。骆鸣岐说着,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她当年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和师父都是女子,所以一开始在京圈,真的受了不少的阻碍侮辱,甚至有人施舍她,对她说若是想要谋得一条生路的话,就必须得嫁给他们家那个一无是处的儿子。
  后来被骆鸣岐大上了门、打怕了,才知道安生。
  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尚且如此,更别说如今在古代的这些女人了。
  若是想要抽离那些权臣的钱袋子,其实有很多种办法,但是骆鸣岐却选择了这一种,何尝不是想要多救几个人呢?
  你知道一句诗吗,叫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凤来仪点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是描写谁的吧?
  凤来仪依然点头。
  这是男人写的诗,他们说女子倚楼卖笑,是为了等他们,是因为爱他们。骆鸣岐说着说着,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我觉得这真的是太可笑了,你想啊,现在几乎所有的诗词都是男人写的,她们说你倚楼卖笑是为了男人,说你争芳斗艳是为了男人,女人似乎从出生开始,便是为男人而活的。
  凤来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发现,骆鸣岐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可不就是这样?
  骆鸣岐接着说:所有人都认为女人是这样的,但是其实不是的,便拿这里的青楼女子举例,她们是为了男人么?不,她们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生计,为了自己能多赚取一些银钱,为了让自己少挨一些毒打,多吃一顿饱饭。那些诗词,由男人而写,写的是女人,却又不是女人。那些人不过是男人臆想中的女人而已。
  凤来仪道:殿下说得对!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殿下。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啊,若是有一天,女子说话做事,都不是为了男子,而是为了自己、旁人、为了江山社稷。骆鸣岐在两人面前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就像你你我,如今在这里说话,是为了旁人的性命,为了日后国家繁荣昌盛,更为了让所有女子知道,自己并不一定非要是男人的附庸。
  凤来仪越听眼睛越亮,正要站起来说话,却被骆鸣岐按了一下肩膀,有些不明所以地再次坐下了。
  骆鸣岐轻笑一声,冲离自己不远的木门道:听了这么久,姑娘还想接着听么?若是想要接着听,不妨出来,咱们一起说。
  凤来仪恍然大悟,顺着骆鸣岐的视线,看向了那一扇们。
  门锁轻轻的动了一下,接着便是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门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女子,走到骆鸣岐面前,缓缓跪下,道:奴婢夕月,见过公主殿下。
  骆鸣岐赶紧将人扶起来,冲凤来仪笑着挤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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