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容姑娘,我师尊她如何?”
  容秋婵面色凝重,并未回应江写的询问,而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木匣子来,将其打开。
  定睛一看,那里面躺着数根金针,如丝如线,极其纤细,让人不禁担忧,这柔软纤细的金针,入手恐怕都难以持针入穴。
  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容秋婵便拿出其中一根二寸长金针捻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朝着江写与宵明说道:“宵尊主如今难以观视,便由晚辈先为尊主施针,将这阻塞于经脉之中的寒毒淤邪逼退,方可重见光明。”
  “有劳容姑娘。”
  容秋婵金针在手,须臾间,江写似乎看到那金针上氤氲着一层淡蓝色的灵气。这针几乎不曾用力便没入皮肉之中,而容秋婵也是边施针边为二人解惑,“我这手针法,须用灵力为引,方可入针医治。而这金针如丝如线,由特殊材料制成,可融于血肉经脉,亦可没入寻常银针无法探及孙络之中,以灵力温养剔除淤堵杂质,事半功倍。”
  “既然容姑娘医术如此精妙,为何还要来药王谷寻医呢?”江写深感不解。
  “医不自医,人不渡己。”她轻笑一声,双目间似是洞悉万物般漠然随和,“宵尊主可运转自身灵力,可叫淤阻之物更易开解。”
  容秋婵将最后一根金针刺入穴位当中,她额头间出了一层薄密的汗珠,脸色已然苍白了几分。她长舒了一口气,扶着案沿缓缓坐下。而此时的宵明阖目而坐,身周涌动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气,与容秋婵所施布金针灵气相融。每运化一丝灵气,丹田便涌入一分暖意,只是这暖意仅仅在丹田中转了一周,便被那已深入根基的寒邪冷却,消失得荡然无存。
  江写守在宵明身侧,心中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她看着容秋婵用帕子拭去额间的冷汗,踌躇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容姑娘,我师尊这寒邪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
  “她自幼身负寒邪,从未曾修炼时便是如此,可谓是早已入根基,”容秋婵抿了一口茶水,也显得忧心忡忡,“她这眼盲应当也是突然发作,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急迫地来药王谷寻医。”
  “她从前,应当就已有征兆显现。怎的你都未曾发觉呢?”
  面对容秋婵的反问,江写垂下眼,“我...”
  是啊,她竟都不曾发觉过。明明她早就知晓这寒毒的狠戾之处,对宵明究竟有多大伤害,或许在她不知晓的数个日夜中,宵明早已感受到自身变化。只是她,怎么就没察觉到呢?
  她天真的以为,用那广寒树髓液炼制成的丹药可解宵明长久以来的困扰,只是这一切都是她以为罢了。正如容秋婵所言,宵明的寒毒早已深入骨髓,与她仅仅沾染到的寒毒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是我刻意隐瞒,你又如何能知晓?”
  而在此时,宵明的声音忽而传来。江写忙抬眼看去,在与那人眼神相对时感受到的交汇,心中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叫她不禁舒展开笑容,“师尊,你能看见...”
  江写话还未说完,那声音便戛然而止。宵明脸色骤变,腹部一阵绞痛,瞬间苍白,那本舒展开的眉头也骤然紧锁,自腹腔涌上温热,顶至心头,喉咙处似乎有一团棉花卡在其中。她抬手捂上双唇,强忍着不适,却无法自抑地从口中涌出鲜血,剧烈咳嗽起来。
  那大片鲜红迅速浸透手掌,穿过指缝,流淌自下,将胸前大片衣襟浸染上殷红。恍惚间,她瞧见那人已惊吓到苍白的脸庞,张了张口,吐出来的却不是话音,而是无法自抑涌出的鲜血。
  第123章
  江写还未曾反应过来, 便见着宵明倒在自己面前,她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惨白, 飞奔而上。
  这一幕叫容秋婵也始料未及, 起身时端在手中的茶盏不稳, 一下摔落在地, 口中喃喃自语:“怎会...这分明是最优解...”
  听到后院传来的动静, 王涟与谷筝一行人急忙赶来。王涟一把将门推开, 待看到容秋婵好生生站在那儿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您...”
  身后跟着的文颜州赶忙扶住王涟,“师父, 您慢点。”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宵明,容秋婵面色铁青, 喝令道:“王涟!速叫刘青瓷过来!”
  话音刚落, 文颜州眉头一紧,“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师父说话!”
  王涟抬手便朝着她头上来了一巴掌, “你这逆徒, 住口!”言罢, 他赶忙俯身作揖,“我这就请刘长老,只是...刘长老性子古怪,若不愿来...”
  “那便告诉她,今日她若不来,我便与她恩断义绝!”
  “是!”
  如此动气,容秋婵急得咳嗽了几声, 脸色惨白。她伸出三指探上宵明的脉搏,好在和缓平稳, 并无性命之忧。饶是如此,容秋婵的脸色仍旧很难看。
  方才江写笃定,宵明的双目已恢复视觉,只是为何片刻不过便又吐了血?在容秋婵为宵明诊脉时,江写也暗暗用广寒树渡出灵力,朝着宵明探去。
  自宵明双目失明以来,她不曾有机会能认认真真查探宵明身子究竟如何。她似乎也在提防着她,所以即便叫容秋婵问诊,也不愿让她碰一下。
  便是越有隐藏,其中越是古怪。
  只是这不探不要紧,灵力刚渡入那人丹田,便如同滴水入川,不见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目光怔怔,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一同凉到了脚底。
  宵明的丹田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任由扔进去多少东西,都传不来一丝回响。
  也难怪她百年来修为都难以精进一分,这其中有心魔瓶颈所致,可更多的,还是这超乎于常人的丹田。或许他人有宵明至今努力,恐怕早已来到通乾境也不定。但凭借着宵明的丹田,只会是越突破,便越难突破。
  这浩瀚如海的丹田,干涸着,任由再多的灵气去填充,也无法填满。如今宵明半步大乘期,而离火境与地坤境只隔着半个境界,只是这半个境界,恐怕是此生都无法跨过的距离了。
  王涟很快带着刘青瓷赶来,那传闻中的药人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腰肢细软,身形款款,相貌更是媚如秋月。只是其装扮略显潦草,一头长发凌乱无序地散落在肩头,眼底一片乌青,就像是刚从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拉出来似的。
  “哟,什么风把您吹回来了?”在看到容秋婵后,刘青瓷撩了撩挡在额前的发丝,口中打趣着。随即目光流转,扫过众人,最后停落在昏迷不醒的宵明身上,似乎感受到什么似的,脸色骤变,神情凝重,“这人...”
  “我请你来,便是要你医治此人,你且好好看看。”瞧见刘青瓷神情变化,容秋婵默默收回视线,方才动用金针已然耗费了她不少精力,此时已无暇顾及其他,更没心思同这人拌嘴了。
  刘青瓷一脸正色走到宵明身前,而后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这里只留我与她即可。”
  江写晃着神,失魂落魄地看着怀中的宵明,张了张口,还是作罢,将宵明平放至床榻上,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待众人离去后,刘青瓷将房门关上。江写就站在门外,看着那躺在床榻上的人消失在门缝中,一颗心六神无主,全然乱了阵脚。
  她袖口上沾满了宵明吐出来的鲜血,触目惊心,叫人惧怕。那本赤赭色的衣衫,此时犹如沾染上娇艳绽放的花儿,她看着自己双手沾染上的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好怕,怕宵明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江写...”谷筝担忧地走到江写身侧,安抚道:“师尊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你——”
  她知道江写同师尊关系亲近,此番出事,最不好受的救赎江写。她也知江写尊师重道,是最为孝顺的弟子,谁人都自愧不如。可当她看到那人眼泪如同断了线似的滑落而下,双目怔怔地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她那本要继续说的话,也全都梗在了喉咙中,忘在了脑后。
  “你且安心,宵尊主定会醒来。”
  容秋婵也来到江写身侧,而闻此言,江写低垂下眼,语气恹恹:“借姑娘吉言,只是,容姑娘又何以知晓?”
  瞧着江写沉默了半晌,容秋婵淡淡道:“因为我窥得天机。”
  “宵尊主,乃天命之人,必不会就此香消玉殒。”
  言罢,江写抬眼望向容秋婵,眸中似是质疑。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些什么,容秋婵又道:“我还知,前些日皇城兽潮之灾出自谁人手,目的为何。”
  眼瞧着江写眼底的猜疑逐渐转化为不可置信,她顿了顿,再道:“我也知,你的非比寻常。”
  “你究竟是...”容秋婵每说一句话,江写的心跳便快一分。她知道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也清楚的明白那人眼底的含义。
  这短短三句话,便让江写确信了容秋婵当真能窥破天机。只是她并无半分开怀,反而觉得身处悬崖边,面前便是万丈深渊。这意味着容秋婵可能知晓她的来历,知晓古今未来,知晓作为穿书者的她都难以窥破的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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