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宵明的容颜, 江写微微一怔, 猛然坐直了身子,“师...”她刚一张口便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在进入这符阵法时, 江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遭遇什么, 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将宵明带出来。
如今宵明就在眼前,可方才那声“任沫”却叫她迟疑了。她心中有个猜想,却不能确定,唯有试探性问了道:“...宵尊主?”
谁料宵明眉间一敛,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她:“什么宵尊主?连你师父都不认得,莫不是方才一下摔坏了头?”
“是弟子糊涂了...”她轻笑一声,忙搪塞过去。
这下江写便确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大概知晓如今的情形。
恐怕她与宵明二人是进入了沈知初所说的幻境之中, 可但凡幻境,就有破解的法子和契机,那这幻境究竟如何才能打碎?如今她二人化作了任沫沈知初二人的身份,想必也是原因所在,如此,或许能寻到些眉目。
她瞧着周遭环境,如今似乎是在门内主峰之上,她二人如今在一处狭小庭院中,院子中种着梅花簇簇,很是惹眼。往远处眺望而去,便是那数不尽的延绵群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可以肯定的是,这地方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来过。
正在她思虑如何从现下情形中找寻突破的契机时,倏地一只手贴上了额间,紧接着那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意识到如今情形,江写下意识想往后躲,可当看到宵明的容颜时,却一瞬间僵在原地。
她知晓此宵明非彼宵明,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幻之物。如今的她与宵明,不过是在幻境里扮演着沈知初与任沫。可能醒来之后,宵明都不会记得在这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眼前的人也可以称得上只是拥有宵明皮囊的人罢了。可明知道这点,江写却还是生出了熟悉亲近感来。
即便这人的言行举止与她记忆中的宵明大相径庭。
“师...师君?”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眼前倏地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叫她紧接着又怔了怔。
那画面中与当下情形别无二致,只是其中的二人,却从她与宵明换成了沈知初与任沫。
难道这幻境是回忆所构筑而成?
江写冒出这个想法后,正要思索其中的玄机时,脸颊上突然传来扯痛,直接叫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见她如此反应,宵明倒是松了口气似的松开那捏着对方双颊的手,淡淡道:“既然无事,便快去修炼,今日的符还未画满千张。”
“千张?”听得这话,江写莫名感觉手开始隐隐抽痛。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宵明,心中苦不堪言。她哪里会画符啊?
跟着宵明的步伐来到屋里,江写才发觉到,她二人的住所对于沈知初的身份而言,未免有些过于寒酸了。这偌大庭院里,只落着一间算不得体面的瓦屋,尽管这庭院与瓦屋被居者精心添饰,仍旧叫人一眼看出了端倪。
不过当她真正拿起狼毫时,却发觉手腕异常轻巧,落笔顺滑流畅,几乎弹指间便画完了一张符纸。
江写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画出来的符咒,于她自身而言,这是初次画此咒法。可若在任沫的前提下,恐怕这金光咒早已画了上万枚。
正如她如今在幻境之中,无法发挥出自身全部实力来看,在这幻境之中,恐怕她也是披着如今江雪皮囊的任沫罢了。
不知不觉画了上百枚符咒,江写揉了揉有些酸困的手腕,目光落在宵明身上,此时她已酒醉趴伏在案上沉睡。见状,江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指尖上摇摇欲坠的酒壶拿下来放好。接着便走了出去。
来到庭院里,江写径直朝着院门处走去,一直来到主峰边缘,这才停下步伐。瞧着那一望无际的山峦云烟,在心中掂量了一番。如今她在这幻境中的修为只有秋水境小成,而幻境总会有边际,她想看看这幻境的边缘究竟在何处。
出了主峰,江写一路沿着山峦穿梭,直到内门,瞧见那熙熙攘攘内门弟子的身影,正要落下,却倏地感应到一阵寒意。她猛然回身闪躲,只听“轰!”一声巨响,适才她所停留的山峰被一柄剑直接击碎,霎时四分五裂,稀稀疏疏的碎石坠落而下。
江写神色一凝,这一剑不是实打实要她命,也足够能叫她在床榻上躺上半月有余了。身处宗门之中,她本想不出有谁会如此大胆妄为,可当看清那偷袭之人时,似乎一切也说得通了。
那一行数人,为首的是身穿绿衣的黄苕,其双手环在身前,目光森然,似乎对方才那一剑被躲过很是不悦,“谁叫你躲开的?”
如今身处幻境之中,这黄苕的修为只不过半步秋水境罢了,却仗着人多势众。江写眸光沉了沉,心中暗骂一声阴魂不散。
“你们如此做,难道不怕宗主知晓而降罪吗。”
谁料那黄苕竟是忍不住嗤笑出声,连同她身后数人也都跟着笑出声来,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任沫,你当真是那废物宗主的门徒啊,”似是笑累了,黄苕用指节拭去眼角的泪,笑容一瞬消失在面上,冷冷道:“门规!门规!你以为你师君是老宗主亲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一个灵力低微之人,有资格坐上宗主之位吗!”
那人神情厌恶蔑视,似乎瞧那人一眼都是辱了双目。身后的数人渐渐把江写围成一圈,以防她逃跑似的。
“我早说过,你有种就别出那狗窝,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老规矩,给我打!”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一轮明月藏在层层乌云当中,时隐时现。不知过了多久,那睡在桌案上的宵明缓缓睁开双眸,半掩着额爬了起来。须臾稍醒些后,看了看四周。
“天都黑了…”
她嘴里嚅嗫着,却找了半天都没有江写的影子,旋即便起身拿起大氅披在身上,打算去庭院里找找。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庭院中空无一人,甚至连灯都不曾点亮。临近寒冬,以她这先天灵力低微的身躯,这寒风凛冽便能叫她着了风寒。一阵冷风顺着缝隙侵袭身躯,宵明不由得收了收毛领,又迈着步子往后厨走。
此时的江写正蜷在黑黢黢的角落里,这山峰太小了,小到她无处躲藏。脸上身上被打得都是淤青,本打算一边擦着伤药一边等其恢复再回屋里。可不知不觉天都黑了,这身上的伤口也没完全散去,是一眼便能叫人瞧出来挨了打。
“这群畜生,下手真狠...”她瞧了瞧手臂上的淤青,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伤药。照这样下去,恐怕这些皮肉伤得天亮才能完全好消散,不过...
她手轻抚在下肋上,还未触碰到,呼吸间传来的刺痛就叫她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不过这点痛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折磨,只要这皮外伤散去,不叫那人看出来便可。
其实若想要试探眼前的宵明,用此现状去恐怕会有一些收获。只不过她下意识便叫自己藏了起来,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江写也在暗自嘲笑着自己,明明只是个幻境罢了,如今这模样,到底在做什么傻事啊……
可恶,好疼啊...
不过她这番举动也探到了不少消息,例如这沈知初原本是万符宗宗主。还有沈知初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实力深不可测,反而是天生灵力低微之人。其余的便是这二人在门内中过得十分艰辛,黄秋石联合一众长老掌教将这师徒二人赶到这处偏锋上,如今沈知初更是空有其名,毫无实权的傀儡宗主罢了。
知晓这些后,江写便大约清楚了为何沈知初会闯入八宗大比中来布置符阵。正如她所言,便是来寻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简单的推论过后,她隐隐觉得有何事未能串联其中,意识却因思绪疼痛有些混乱。
明明是幻境,为何这疼痛感如此清晰强烈,那断裂的肋骨一下下刺痛着,叫她呼吸都难以顺利进行。
“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传来的声音倏地戛然而止,江写本就有些意识不大清晰,也深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可仍旧是无奈地扯出了个笑容来。
“师君...”
第99章
夜幕下, 那人遍体鳞伤地蜷缩在后厨一角,宛若一只遭人遗弃的动物,身负重伤后独自蜷缩起舔舐伤口。宵明瞳孔骤然紧缩, 先前那迷糊的意识也在此刻惊醒, 她俯下身子, 伸出手想要触碰江写脸上的伤口, 却在半空中停滞, 攥紧又松开, 咬着牙关,眸光隐动。
“都是为师无用,叫你跟着受苦。”宵明像是泄力一般, 将额间抵在那人肩上,神情语气低迷, 须臾, 又自顾自沉闷道:“黄秋石连同众长老客卿逼位,我不肯, 他们便对你下手, 当真是要将我逼上绝路么…”
她生来便灵力低微, 无论终日再如何努力修炼,始终比不过寻常修士。她便另辟蹊径,修炼起了符道之术,意外的是,在这符道之上有着极佳天赋,也因此拜入万符宗门下,更是成了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