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黄贤站在不远处,瞧着那痴儿被黄安令挟住,连手上的拐杖都扔了,嘶声怒吼着,“杀了她!我喂你吃了那么多人!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那媪妖发出嘶吼声,想要从胥晏如剑下奋起反抗,可却被那剑刃生生撕裂皮肤,皮开肉绽。
  胥晏如眸光森然,冷冷道:“你若再动半分,我定叫你死后魂不超生!”
  媪妖能听得懂她口中所言,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可当那黄贤的声音传来时,却不由自主地带上深深的恐惧。
  “都是因为你这畜生,她才难产而亡 ,都是你这畜生!才叫天儿生来便是痴儿!不出六岁便夭折而死!”黄贤破口大骂,明显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接着拿起那拐杖便大步而来,当走到那媪妖身前时高高举起,“死了都不安生!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
  倏地,一柄长剑穿透黄贤胸口,那人满目诧然,举起的拐杖还未落下,就直挺挺向后倒去。
  在黄贤冲过来的瞬间,那如同老树般干枯的双手下意识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苍老沙哑的嗓音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声音。
  “别...别打我...我错了...爹……”
  待她反应过来时,抬眼看去,却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黄贤已没了声息。下一瞬,那嘶吼哭嚎声响彻天空,声音尖锐刺耳,霎时狂风呼啸,将那周遭树木都刮得沙沙作响。
  “爹!爹!!”
  “安令,躲在我身后!”胥晏如指间持符,适才黄贤所言,她已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媪妖恐怕就是那黄贤之女死后执念化妖,后又被父圈养,以喂食人精血脑髓存活。
  这媪妖吞□□血无数,境界早已被养起来,再加上黄贤多年前因机缘得了一隐匿气息之物。给媪妖佩戴上,便会隐去妖气,这也是多年来他带着媪妖游历各处都未被发觉的原因。
  可尽管如此,这媪妖仍旧吃了不少人,胥晏如并不打算手下留情。
  只不过那一纸黄符,却在看到那媪妖双目淌下泪时,还是迟疑了一瞬。
  最终,那一纸黄符还是掷向媪妖,霎时,一团炽焰将其吞噬,迅速包围其中,开始灼烧。
  只不过,那媪妖却停止了哀嚎,那熊熊大火中的身形逐渐发生变化,映现出一个孩童的身形,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
  胥晏如心情沉重,却仍不得不这么做。妖能化人,人亦能成妖,一旦动了杀心,以食人精血存活,便再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更何况,那黄家女儿早已死亡,唯有的只是一股强大的执念怨气,硬生生将魂魄凝聚才成妖罢了。
  就算放任她再继续存活世间,也是无尽的折磨。她能做的,只有将这孩子的魂魄超度,助她来生再投个好人家。
  “师叔...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吗?”黄安令还未曾下山除过妖,见此阵仗,一张脸都已吓白了,她蹲伏在地上,怀中还死死护着那痴儿。
  胥晏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应了一声,“结束了。”
  随即,她似乎感应到什么,目光望向远处,紧接着便看到一抹身影朝着此处而来。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宵明,而又摇头叹息,“当真是一刻都忘不了那徒弟...”
  话音刚落,胥晏如才意识到没了江写的身影,此时云鹤也不在此处,她脸色登时一变。
  “糟了!”
  山洞深处,江写在黑暗中昏睡着,扶摇则是在身侧为其把守,神情有些焦急不安。
  “怎么还不醒啊?”
  她感觉出江写气息虚弱,身上骨头都断了好几根,浑身更是狼狈不堪,污血沁染衣衫。生怕过会儿去看,这人便没了气息。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带着江写离开这山洞时,却发现那昏睡中的人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连那紊乱的灵力也都渐渐恢复如常。
  扶摇心中还未来得及惊诧,只听山洞外传来了一些响动。她当即做出防备之势,当那人逐渐靠近,她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心中欣喜,紧接着赶紧钻进戒指中。
  --
  等江写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上,那熟悉的疼痛感再度传来。这已叫她见怪不怪,反而释怀了,她扯了扯嘴角。心道还真是叫那三长老说中了,自己这劫难接二连三,每次都险些要了性命。
  【你该离她远些,否则也会波及自身。】
  她突然想起那夜柳青云同宵明所述,心渐渐沉了下来。她自己已是多次九死一生,若宵明也因此受到牵连,该如何是好?
  答案毋庸置疑,她不愿让宵明犯险。
  第81章
  “……”
  倏地, 房门传来声响,她本以为是被胥晏如救了回来,却不承想那站在进屋之人竟是宵明。不过此时她才发现, 自己所处之处并非黄家村, 倒更像是三生门。
  难道自己昏睡时被送回了三生门?
  宵明脸色有些不大好, 不过在看到江写醒来时, 仍旧浅浅松了口气。
  “师尊你..出关了?”她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过睁眼便能看到宵明。
  宵明坐在那床榻上, 随即一双手便握了上来,似乎是感受到温热,这才扬起笑容, “果真是师尊,不是我白日做梦。”
  宵明未曾闪躲, 只是人看上去, 有些心不在焉的。
  江写察觉到一丝不对,心头猛然一跳, 试探性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
  沉默了半晌, 宵明侧眸看去, 神情肃然,“万枯林深处,发现了大长老与沈奇的尸首,他们死了。”
  她本意识就有些模糊,此言叫她顿时清醒过来。按当时情形来看,那一击要不了云鹤的命,可沈奇又怎会没了性命?
  “唯有你, 身负重伤。而在那附近,遗落这一物什。”说着, 她拿出一枚木簪子。
  在看到那木簪的瞬间,江写才发觉,自己盘起的发已散开,散落在肩头,那平日里别着的木簪,早已不知去向。
  “……”
  此事已然超出了江写所预料,她只能摇着头,无力道:“师尊,我没杀他们...”
  “江写,我不喜欺瞒。”宵明那清润的嗓音淡淡说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江写,手却不自觉抓紧了那被褥。
  “我想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果真是你,你又如何凭着自身境界,斩杀修为远在你之上的云鹤?”
  她霎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宵明。难道要说她真的跟云鹤交手,险些就杀了她,可却不知为何沈奇也身亡了吗?
  说出来,宵明会相信吗?
  更何况,如今看宵明的意思,在乎的不是云鹤沈奇之死。而是她究竟如何以秋水中期的实力,杀了身处离火境的云鹤。
  在仙道界,如此奇闻只会是天方夜谭,根本无人会相信。毕竟这两者之间相差不仅仅是一个境界的问题,而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其实若非云鹤轻敌,认为能将她如蝼蚁般捏碎。恐怕也没有如此简单叫江写逃离,她能要了云鹤的命,却没那么做。
  只因在“皆”中所看到的画面。
  可云鹤还是死了,而这次,不只是云鹤,连同沈奇也一同毙命。
  江写当下便理清楚,这定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而那时胥晏如已然去除妖,黄安令的境界和身份,又不足以满足这一点,沈奇已死。
  剩下的,便只有一人。
  那便是卫芷溪!
  当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后,便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这才会想起先前的种种,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
  例如为何卫芷溪在听到要同云鹤一同出任务时不经意露出的笑意,为何在三生门人人广传温善良人的大师姐会以上犯下,对长辈咄咄逼人,为何她会如此迫切的变强……
  那时她未曾在意,疏忽之下,或许就酿成了如此后果。只不过此时,宵明要的不是这些答案,而是她究竟如何从云鹤手上逃命,甚至还将其打成重伤。
  “弟子...不知从何说起,可唯有一点,是我允诺过师尊的,我不会动邪念,亦不会入了妖道,更不会为了提升境界,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她垂下眼眸,没去看宵明此刻的神情,她不能将有关自己的人所有事都告诉宵明。只是为了一句话,知道得越少,便不会牵扯其中。她怕那浑身的煞线都是因为自己搅乱了这世界的原本发展因此产生,所以宵明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样她就能不被牵扯其中,引得那煞线环身。
  可随之,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她对她动情,本就是违背了天意。宵明已然与原本发展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这皆是因她而起。
  她不愿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命数与劫煞,可它们又切实的摆在每个人的命盘之上。若真按照柳青云所言,宵明是否会有危险?
  江写不敢再想下去了。
  终有万般无奈和苦衷,她不能将这所有的事情告知宵明。千言万语,终究只是汇成一句:“上次师尊说了信我,这次,可还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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