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江写知她心中思虑,便投去个浅笑,“只是想在这村子里走走罢了,师叔无需担忧。”
  “……”
  兴许也是想有自己在此,云鹤应当不会如此胆大,更何况如今在黄家村中。想了想,胥晏如还是摸出一张符纸来递给江写。
  “这是我绘制的金光咒,你揣在怀里。”
  “多谢师叔。”
  胥晏如是符师兼丹师,她所绘制的符咒也是他人千金难求之物,与市面上的金光咒相比较,品阶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多了一重防身之物,江写自然乐意笑纳了。
  “切记,不可出村子。”胥晏如又叮咛道,随即又呢喃似的叹息:“你若出了何事,宵明只怕是会伤心死...”
  听了这番话,江写那一直都未能沉静下来的心思又向上提了提。她不能叫自己有丝毫怠慢,那“者”中出现的一幕,云鹤便是罪魁祸首,只要防备着他便好。
  可不知为何,江写却隐隐觉得好像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着实怪异得很。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事。
  出了院子,她顺着来族长居所的路线,一路沿着向下走,到了那段有红灯笼,人烟繁多的街道。
  可此时,那街里却空无一人。先前那在桥下溪边洗菜洗衣的妇女们都已经离去,街边摊贩也不知何时收摊离去。街上只有发顶那一排排悬挂着的红灯笼异样耀眼,风一吹晃的发出闷响。
  如今临近傍晚,她想着或许是回家烧饭去了,便将这份怪异感压在了心底。
  就在她如此想时,孩童嬉闹传来的笑声将她注意力吸引过去。她顺着桥边看去,发现三四个五六岁大的幼童在溪边踩水玩耍。
  这沿流入村子里的溪流不算急促,下水也直到成年人小腿中,不过对于几个五六岁的孩童来说,仍旧有危险。
  江写本想走过去提醒这几个孩子离开溪边,可临近走近时,瞳孔却骤然紧缩。
  那些孩子脚下踩的并非水,而是另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一群人围坐一圈,将那在水中躺着的孩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叫她最初根本没有分辨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响,那群孩子惊了一跳,随即便撒丫子就跑。见这架势,也定非头一回这么做了。
  江写心中愤愤不平,没去追那些孩子,赶紧把那蜷缩在水里的小孩给抱了起来。
  虽然水浅,可这孩子依旧是呛了不少水,止不住地咳嗽着。江写用灵气将其胸腔里涌入的溪水顺着给送了出来,霎时那孩子憋得涨红的耳根降下颜色。
  “嘿...嘿嘿...”
  那是个男孩,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正当江写困惑是否是溪水还未清净时,那男孩抬头看来,她便全都清楚了。
  这男孩的相貌极其丑陋,或许用丑陋来形容都不贴切。眼歪口斜,原本端正的五官却遍布各处,毫无章法,叫人常人看了不免心生惧怕,如痴儿一般。
  江写那本想询问他为何被欺负的话也没再问出口。瞧着男孩,她并非觉得可怖惧怕,反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心酸和不忍。
  “吃...回家...天儿要吃……”男孩脸上似乎是露出笑容般,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拉扯着江写的衣袖。
  “你家在哪儿?”她看了看四周,几乎空无一人。
  只不过这痴儿仍旧是一个人嬉笑着,“玩!跟我玩...天儿要玩……”说着,他松开江写的衣袖,一下下踩着脚下的水面。
  “别走啊……”
  踩了一会儿水,似乎是无趣,痴儿看了看四周,又朝着先前那些孩子跑走的方向走了过去。
  “玩...玩……”
  “天儿!”
  江写本想跟上这痴儿,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回头看去的同时,那痴儿也停住步伐。
  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而来,在看到痴儿浑身湿透以后,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我刚才路过此处,见他被几个孩子欺负。黄族长,这孩子是...”
  黄贤拉过痴儿的手,笑容和蔼,“劳烦仙长了,这孩子父母早亡,便是我收留照看着。”
  “族长怀善人之心,必有回报。”江写点点头,瞧着这痴儿在黄贤身前很是听话,想必这族长也是对其不差。
  黄贤摸了摸那痴儿的头,随即叹了口气,“多年前妻儿死后,就只剩我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年,便也要入了黄土...幸好有这孩子做伴,才不算寂寞。”
  “唐突了。”江写轻轻颔首致歉。
  那人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无碍,无碍。”
  黄贤拉着痴儿走后,江写沿着溪边向下游走去。结果在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哭泣的男孩。她认出来这孩子是方才欺辱痴儿之中一人,八成是方才逃跑时摔了一跟头,膝盖摔破了,不敢进家门,才蹲在此处偷偷哭。
  第77章
  “别打我!”那男孩听到脚步声, 抬头看到江写后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但是却不敢哭得太大声。
  江写面无表情,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来, “你们为何要欺辱那痴儿?只因他相貌丑陋?”
  男孩边哭边擦着眼泪, 抽泣着说道:“是他要我们这么玩的...”
  她猛地想起方才那痴儿所说的话, 眉头一敛, 摇头道:“那你们也不该如此。”
  “我错了...”
  男孩泪眼汪汪, 江写见他认错, 目光便落在那蹭破了皮的膝盖上,鲜血淋漓的,显然摔得不轻。
  她俯下身子, 在其膝盖上洒了些伤药,霎时伤口便开始愈合。这伤药本是给修士所用, 用到凡人身上便更为见效, 只不过也是仅限于这皮肉之伤罢了。
  见此状,男孩惊诧地停止了哭泣, 见江写指了指手, 又把手心伸了过去。
  “姐姐, 你也是仙师吗?”
  男孩眼睛亮闪闪的,先前对江写的恐惧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崇拜。
  江写注意到他口中的“也”一字,便问道:“你还有见过其他仙师?”
  男孩点点头,“前些日我见过,是一群穿着蓝色锦衣的仙师,其中一人还给我糖吃呢。”
  “那你可知那些人去了哪儿吗?”
  听江写这么问, 男孩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沉默下来, 摇了摇头。
  “他们进了万枯林?”
  “……”
  男孩还是闭口不言。
  看这模样,江写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你的伤处理好了,快回家吧。”
  “我不回去...我娘会打我的。”这时男孩嘟囔道。
  “她不让我这时候出来玩,还让我离那傻子远点……”男孩抠着手指,低沉道:“让我娘知道了,她会把我屁股揍开花的。”
  江写看了看四周,有好几户人家,不过此时只有男孩在墙脚蹲着,看不到其他人影。
  “你欺辱那痴儿,被你娘揍一顿也是应该的。”
  “才不是呢!”男孩哼了一声,反驳道:“是村子里有规矩,过了申时就不能出门了。而且我娘说那傻子是他爹跟妹妹生下来的杂种,被人欺辱是应该的。”
  “什么?”
  江写微微一怔,如此,这村子里几乎没见到人影,便能解释了。这黄家村已在此处坐落了百余年,整座村子都是黄姓人士。那孩子天生痴傻,原来竟有这一层原因在其中。
  男孩点了点头,随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我偷偷告诉你,酉时一过,就会有吃人的妖怪出来!所以村子里才会有人去找仙师!”
  “他们没有去万枯林,仙师姐姐,你快离开这儿吧……”
  “吱啦——”
  “臭小子!又偷跑出去玩!”
  话音刚落,倏地,身侧院门被人从内推开,伴随着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男孩吓得身子一抖。
  那妇女开门便看到蹲在墙角的男孩和江写,顿时脸色一黑,警惕防备地看着江写,二话不说拽着男孩的耳朵就往院里走。
  “叫你别出门,别跟这些生人说话!不听!看我不打死你!”
  男孩疼得龇牙咧嘴,眼泪登时飙了出来,口中不停求饶认错。不过等这母子俩关门进院子里,仍旧是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挨揍和哭嚎声。
  江写拍了拍衣摆,心里琢磨着方才男孩所说的话。听他所言,果然周止信一行人失踪,跟这黄家村脱不了干系。
  走在回族长居所的路上,江写用神识朝着戒指中的扶摇喊了一声,
  “怎么样,可有感觉到不对劲?”
  “暂时没有...”那声音慵懒,还略带沙哑,想必是刚睡醒无疑了。江写心中无奈,原本带上她就是为了在自己注意不到的时候可以多一重警惕,可如今看来,这丫头只顾着睡大觉,根本靠不住。
  不过转而她又想到了什么,眉间蹙了蹙。既然扶摇能安心睡大觉,就说明这村落里并无明显妖气。要知道妖之间的感应可远远超于人类对其的探知,一丝细微的妖力波动,在同类面前都应该是极为显眼醒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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