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江知闭了闭眼，无尽的失望，再睁开眼时激动的情绪让她的眼圈都开始泛红：“你就这么希望我赶快找个男人嫁了？我找个男人结婚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需要用这种骗局来设计你女儿？”
“你胡说什么！”朱黎华脸色一变，厉声打断。
但江知的话闸一旦打开，积压多年的不满和此刻的心痛让她再也无法停止，字字句句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往朱黎华最在意的地方戳：
“我到底是让你多不满意？多给你丢人了？让你觉得我非得靠着找一个像周炜那样‘有钱有出息’的男人，才能证明我活得有价值？才能让你脸上有光是吗？”
“你总拿我跟别人比！比成绩、比学校、比工作！现在连男人都要比！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达不到你的标准，所以就只能通过嫁给一个你认可的男人来得到你的认可！”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只在乎你的标准你的面子。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没有听你的？你的计划我不做你不开心，我做不好你也不开心，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江知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直白地反抗母亲，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意味，像一把钝重的锤子，狠狠砸向朱黎华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控制和规划。
朱黎华被女儿这番前所未有的激烈言辞直戳心窝，一连串的质问让她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第一次意识到她竟然有这么多的委屈。那个一直还算“听话”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朱黎华气急败坏，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你…你反了天了！江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过得轻松点！让你用功读书有错吗？找个好人家有错吗？一辈子那么长你以为是好过的吗？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不就是没让你学美术？啊？你心里就这么怨！我跟你爸费尽心思给你铺路，在你眼里都是，都是屁！我们遭那么些罪走到今天，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都是为你！”
此刻的江知已经完全听不进这些“为你好”的腔调了。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吞没着理智和忍耐。
“为了我？”江知的泪珠滚落：“我不是小孩了，你这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不再看朱黎华，猛地转身，大步冲向门口。
朱黎华在她身后尖声喊叫：“江知！你给我站住！你敢走一个试试！”
“砰”！江知用尽了全身力气摔上了门。
第70章
摔门而出的巨响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江知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楼。激烈的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奔涌，让她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气冲冲地沿着街道暴走。
她随便选了个方向，脚步又快又重。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模糊了视线。
今晚的委屈由来已久，像一层层沉积岩，压在心底。一直以来，江知总是习惯性地妥协、退让，尽力扮演一个听话的女儿，从未想过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让任何人难堪。
可这一次，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真的是被朱黎华刺激到了，也许是因为现在有了何璟，总之，她终于引燃了。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胸口的憋闷感被冷风吹得稍稍麻木，激烈的情绪才像潮水般缓缓回落。晚上的气温凉爽，江知却只感觉满心的疲惫和空茫。
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不管朱黎华愿不愿意，她反正是不想再面对朱黎华，至少今晚不想。
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又到了那排房子夹着的窄路。这条路上的路灯坏了几盏，有的地方光线比别处昏暗许多。江知下意识想掏出手机照明，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出门的时候情绪激动，手机根本没想起来拿。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江知低声咒骂了一句。尽管如此，要她现在回去拿手机，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还能去哪？江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何璟，可是，她又下意识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朱黎华吵架，甚至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这也太狼狈了，像那种离家出走的小孩。
何璟当然不是“别人”，但是转念想想，自己现在过去，除了将自家的糟心事和负面情绪倾倒给她，又能怎么办呢，何况今天晚上何璟本来就很委屈了。
可是，还是好想见她。
江知纠结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就到了上次水管爆裂的那栋老房子前。隔壁就是何璟家了。
她记得前几天何璟提过，那水管是彻底报废了，维修师傅说长远来看必须重新布设管道，因而折腾了好多天也没完工。
眼前这栋二层小楼在夜色中静立着，后墙上还留着施工的痕迹，原本裸露的破旧水管已经拆掉，取而代之的，有一个长长的直梯。
大概是因为街坊邻里都是熟人，不会有人拿，这梯子完工后也就没收，就那么斜靠在墙上。
江知的目光顺着那架梯子缓缓向上移动，隐隐约约一个想法闪过。
旁边就是何璟家的房子，何璟的房间就在二楼，现在站在楼下就能看到二楼的阳台以及何璟房间的窗户，下面是那个露天的小院子。
因为院子和前面的居住区之间还有一扇门相隔，所以院子的围墙其实并不算很高，刚刚好与二楼阳台的栏杆底部齐平。
江知看着那架梯子，又看看何璟家二楼的阳台，如果她能爬上去的话不就不用惊动方容了？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就是，大晚上的，江知被卡在围墙上了。
这梯子不算太重，但也正是因为不够沉甸甸，江知越往上爬，越觉得脚下轻飘飘的，甚至产生了一种梯子在随风轻微摇晃的错觉，让她有些心慌。
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时，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昏暗中的地面仿佛被拉的很远，一种令人腿软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冲动，她后悔了，她想下去。
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伸下一只脚，试探着去寻找下一层横杆，可是脚在空中划拉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支撑点，江知吓得缩回了脚。这下完了，下不去了。
江知绝望地意识到，下梯子似乎比往上爬更难。深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终于，头顶的阳台边缘越来越近。
眼看再往上爬两格她就能抓住栏杆了，但突然的颤动让她立刻收回了脚。
江知明显感觉到梯子的重心变得极其不稳，一种头重脚轻的摇晃感越来越清晰。虽然放置梯子时，她特意将底部抵在墙根一处小小的坑洼里以求稳固，但此刻，大部分的重量都集中在梯子的上半部分，梯脚与地面的接触点仿佛变得脆弱不堪。
江知用胳膊牢牢的挂住墙头，但这点摩擦力根本不足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更别说抬腿爬上墙了。
她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丝毫不敢动弹。
“何璟……”
江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焦急又无助地小声呼唤。
“何璟…你能听到吗？”
“何璟…救我啊呜呜呜……”
慌乱中，江知在粗糙的墙头上摸到几块松动的碎石块，灵光一闪，她也顾不上会砸坏东西或者吓到何璟了，抓起一块碎石，用尽全力朝着窗户扔了过去。
石子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却“啪”地一声轻响，无力地砸在阳台的地砖上，滚进黑暗的角落。
“……”江知欲哭无泪。
她不死心，又摸到两块稍大点的碎石，铆足了劲，再次扔出。终于有一块击中了！
江知瞬间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窗帘边缘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光晕，好像下一秒就要天光大亮了。
然而，毫无动静。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就在她彻底绝望，准备不顾一切放声大喊时，那扇紧闭的窗，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从一角倾泻，何璟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脸上充满了警惕。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扫视，猛地定格在了墙头上一个突兀的人影身上。
何璟大惊，瞳孔都放大了几分，还没看清是谁就先听到了一声喊叫。
“何璟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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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回来之后，何璟一直坐在家里默默消化着晚间的情绪，朱黎华对江知的控制让她也开始隐隐的担心。
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摇了摇头，她应该相信江知，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她更应该给予的是坚定的支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她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手机依然一片死寂。今晚江知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她发出的也如同石沉大海，不免开始担心。她担心江知会和朱黎华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