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慕羽聆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沈应阑,四周围着姜景焕几人。
  他们都安安静静,听严杭娓娓道来。
  季棹兮太清楚绘衍万生的影响力了,所以他明令禁止出自绘衍万生成员之手的画作带有政治色彩,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除了谷杨代表的浊水一派,即便季棹兮说了很多次,谷杨依旧不为所动,他和谷杨好好谈了很多次,谷杨表示,手中有权利,为什么不变现,守着一身清风没有半点用。
  谷杨还多次尝试说服季棹兮和他一起摆弄风云,季棹兮拒绝的很干脆。
  一来二去,二人所代表的两方势力渐渐互不来往,清风和浊水的战争一直藏在暗流下,连待了一年的慕羽聆也只能察觉出一点点,在受到了纪卿暮和严杭的点拨后,他才发觉那一年里各式各样的针尖与麦芒。
  慕羽聆若有所思,既然如此,季棹兮应该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让绘衍彻底和政治界分割的机会。
  “所以,现在?”
  严杭叹了口气,“现在啊,老师应该已经去谟洛斯宫了。”
  此刻的瑞叶王国正是深夜,而谟洛斯还是下午。
  谟洛斯宫,会客大厅。
  国君纪卿朝而立之年,面上却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苦闷表情,他看着强势的季棹兮,斟酌之后开口道:“季老先生,这也许是个误会。”
  “误会?陛下的意思是我的爱徒特地跑到亲王殿下的住所,抓着亲王殿下的手往自己手腕上开了一枪?”季棹兮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讨不回公道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确实是皇弟的错,季先生,您想要什么补偿?”纪卿朝叹了口气,把态度摆得极低,询问季棹兮的要求。
  季棹兮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从今往后,皇室不再干涉绘衍的事物,不再干扰任何一名绘衍的成员。”
  “绘衍和皇室的合作也全部终止,往后也不再合作。”
  季棹兮说了很多,这都是他早就想提的,在心里埋了这么多年,这次终于可以说出来。
  他表示绘衍作为一个绘画组织,希望能远离纷争,处于红尘之中,却不染纤尘。
  艺术创作需要贴近现实,但绝不能过了那条线。
  “季先生,这还可以再商量......”纪卿朝还想商量,艺术界最强大的组织具有的影响力是一般组织无法匹敌的,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想失去绘衍的助力。
  季棹兮凄然一笑,老态尽显,他缓缓开口:“陛下,我只有三个徒弟,二徒弟一只手已经被废,已经担不了大梁,小徒弟年纪尚小,才学只够糊口,难堪大用,绘衍人才凋零,我已经老了,后继只有熹微一人,还望陛下高抬贵手,让我的心血流传下去吧。”
  纪卿朝沉默很久。
  季棹兮已经离去了,他还坐在主位上。
  许久,他抬起头。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雨了,雨越下越大,没有消停的迹象。
  “他回来了吗?”
  “陛下,亲王殿下正在殿外。”
  “让他进来。”
  大门打开,伴着雨点,和慕羽聆第一次踏进谟洛斯宫的天气一样,台阶上积了一层雨水。
  纪卿暮一脚一个水印,全身尽湿。
  他慢慢走到高台之下,抬头看向纪卿朝。
  雷声轰轰。
  大雨滂沱。
  第107章 落定
  私人飞机上, 姜景焕和慕羽聆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真是惊险啊,羽聆你可一定要小心, 这样不怀好意的邀约可千万别去了。”
  郑弈旌嗤笑一声:“惊险的经历?说得好像你看到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还没开打就晕倒了。”
  “还好吗?”沈应阑低声问严杭。
  “我没事, 伤的不重。”严杭给自己一枪是计算好的, 没有伤到骨骼和重要的筋脉, 但这一枪还是给自己的手腕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慕羽聆很愧疚。
  “如果不是我偏要去的话,师兄也不会受这个伤。”他说。
  严杭笑笑:“会有这天, 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一次足够给皇室一个教训了。”
  事情确实如严杭预料那般, 在绘衍万生的代表、严杭的老师季棹兮去过一趟谟洛斯宫之后,严家父母也去了一趟谟洛斯宫。
  前者是为了自己的爱徒, 后者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为人父母,严父严母也想不到, 自己家聪明优秀只是不爱说话的孩子, 只是出去玩一趟,怎么就被人打伤手腕了呢?
  “皇室就可以随便欺负国民吗?我严家绵延两百年, 两百年来从未干涉过政事, 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我的孩子只是去别的国家参加艺术展, 却被谟洛斯皇室的亲王逼得折了一只手, 谟洛斯皇室真是强大, 手眼通天能在别的国家行腌臜之事。”
  “还是国内不好动手,故意想领土之外大开杀戒?”
  “我的孩子是画家,你们竟然逼得他如此地步,好在他捡回了一条命, 若是平民,这条命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
  “皇室,真是草菅人命,这次是折了一只手,下一次,是不是要我儿的一条命?”
  “请陛下放过我的孩子,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谟洛斯不是皇室的一言堂,陛下,希望您做出决定前能斟酌清楚。”
  严父坐在会客厅,无视四周持枪而立的皇室亲卫,用半威胁的语气和国君谈话,他身边是一言不发的严母。
  纪卿暮站在纪卿朝身后,垂着眼,默不作声。
  纪卿暮风流惯了,没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样子,是被国君好好教训过了。
  国君陛下承诺给严家和‘山外山,楼外楼’无限大的特权,才勉强让严父严母让步。
  连国君也看出严杭受伤是有计划的,先是绘衍,后是山楼,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帝国的艺术领域将彻底和帝国分割开。
  这不是个好事。
  严父严母走后,纪卿朝在主位上坐了许久。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纪卿暮垂着眼,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冲动,他发誓自己只是想给姜景焕一点教训,除姜景焕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在他的报复范围内,但严杭实在是狡猾,他想像严杭那样没什么心眼子的人应该不会是威胁,却没想到这个人太会藏拙。
  原本以为严杭就是一个没素质的蠢货,但没想到这个人纯属就是直性子,对喜欢的东西就格外保护,对不喜欢的东西就不屑一顾,理都懒得理。
  偏偏这个人又强到惹不起。
  这次严杭自毁一只手,成功让帝国皇室和绘衍山楼的关系降到冰点。
  自杀式回击。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察觉到如刺般的目光,纪卿暮从思绪中脱离开。
  “......”
  “我知道了,皇兄。”
  纪卿暮知道纪卿朝目光中的含义,无非是警告和无奈。
  “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回瑞叶了。”
  “......”
  纪卿暮眼底黯淡。
  他真不想待在谟洛斯。
  但眼下局势紧张,不能像以往那样无理取闹。
  好烦啊。
  圣斯冠贵族学院,学生会活动室。
  干净整洁的休息间,是几人见面商讨事情的地方。
  姜景焕倒在床上,像没梦想的咸鱼一样翻了个身。
  “总算是回来了,好想念学校的床。”
  慕羽聆收拾好衣服搭在衣架上,拿出手机开始算时间。
  “一定要去绘衍吗?”
  慕羽聆嗯了一声。
  沈应阑靠在他身后,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把他揽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慕羽聆的头发。
  “师兄还没去绘衍,这段时间应该待在家里,大概一周,我就在学院待一周,一周后我就去绘衍,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慕羽聆愤愤道。
  “小羽,”沈应阑转到他面前,轻轻用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摩挲他的脸,“严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绘衍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是最好的结局,皇室不会再和绘衍合作,绘衍也能把重心放在艺术领域,已经没必要再继续纠缠了。”
  慕羽聆放下手机,
  “可是——”
  “严杭损失了一只手,因为皇室原本的目标是姜景焕和你,你很愧疚,我能理解。”
  “其实严杭的手可以治好,”沈应阑继续说,“但他不能治好。”
  !
  慕羽聆瞳孔紧缩。
  “这件事到此为止,严杭让我嘱咐你,千万别再和皇室有牵扯了。”
  “是他们来纠缠的我,怎么能说我?”慕羽聆反驳完,瞬间变得语无伦次:“而且......”
  而且能治好为什么不治呢,就算是用永久伤让皇室愧疚,也可以治好之后假装没有治好,能骗一时是一时,对画家来说,手是那么重要,怎么能说不治就不治?
  “我知道,但相信严杭,皇室大概率不会再找你了,你保护好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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