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确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却不敢置信,也不敢表现出分毫。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镯,身体先于意识,用力一推,将手镯套在了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激得他猛然清醒过来,立马就想取下,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摘得下来。
盛祈霄,又在搞什么鬼。
“妈的,又爆胎了!”刚子骂娘的话从车外传来。
老邱拍了拍车窗,沉声道:“沈少,你别下车啊。”
沈确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他记得,进山时车也是这样爆了胎,他差点被林间的某个幻影蛊惑。
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盛祈霄,从一开始就在引诱他。沈确咬牙切齿地继续和那手镯较着劲。
就在这时,一只半透明的荧光蝴蝶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车窗外飞了进来。他轻盈地在银镯子上停驻两秒,又扇着翅膀飞向窗外。
沈确视线被它牵引,跟着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密林边缘,一个穿着暗色苗服的挺拔青年正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是盛祈霄。
沈确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奇迹般地落回了原地,所有的怀疑与不安在此刻全然消散。
盛祈霄果然什么都知道,这才对,这才是盛祈霄。
他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计划被识破的惊慌,也没有逃跑被抓包的恐惧,沈确缓缓摇下车窗,迎上那道视线。
他没有在一切都接近于尘埃落定的时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是怎么想通愿意放他走的?是因为昨夜的吻,还在早就下了决定?
他只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面对阔别已久的恋人一般,隔着经年累月的时光,嘴角沉重地上扬出僵硬的弧度,以从未有过的平静姿态剖析盛祈霄眼中的情绪。
即使他们分开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他只是又忽然想起他们分别时的那个吻。
盛祈霄本已经出门,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不由分说地捧着他的脸,柔软的唇贴上来,强势又缱绻,吻得他几乎窒息,令他的心陷入长久而深入的悸动。
“沈确,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当时的盛祈霄用鼻尖蹭着他,这样说。
此刻,无法再往外迈出半步的盛祈霄,驻足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有愤怒,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但沈确清晰地读懂了那四个字:“一路顺风。”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瞬间扭曲变形,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而来,沈确仿佛又被带回了第一次踏进小楼的那个夜晚。
盛祈霄站在阶梯上,背后是浓郁的黑,他朝他伸手,说:“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一路顺风。
原来,在盛祈霄的世界里,回家与远行,竟然是同一个意思。
沈确低下头,错开目光,掩盖住眼尾闪烁的晶莹。
车又在颠簸中启了程,将盛祈霄远远抛在身后。
阳光只照亮了密林的一半,温暖的光落在沈确肩头,后视镜中被落下的那道身影,还伫立在不知何时才能被照亮的阴影中。
风从敞开的车窗不停往里灌,吹开了沈确的衣领。他下意识地摸想脖颈,却只摸到一片空荡,盛祈霄送他的吊坠,不知去了哪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撩起裤腿,之前那个他想尽办法,总也扯不掉的银链与铃铛,也没了踪影。
他和盛祈霄之间,只剩下手腕间的银色藤蔓。
一些模糊的破碎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两具.交缠的躯体,在黑暗中无限贴近,在床铺间跌宕起伏。他的腿被人抬起,那人顺着力道再次压下,脚腕上的铃铛随着主人的震颤而不断摇晃轻响,奏响一曲潮湿沉沦的乐章。
在他体力透支,昏睡过去的前一刻,身上那人似乎停下了动作,替他解开了银链。
“等你回来。”这句话被昏沉的意识排除在外,他没有听见。
沈确死死攥着自己手腕,似要将那冰凉银镯嵌入血肉。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他逃开了,却好像又被用另一种方式锁住了。
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消失在山林间。
盛祈霄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等你回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密林轻声说,许下了一个必然会实现的诺言。
又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他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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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异地恋了~
第59章 真相(修)
沈确进山的时候还是春天,再出来时,已是盛夏。
一楼客厅,沈确陷在贵妃椅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
有专人打理的花园里花团锦簇,各色玫瑰与绣球开得艳丽。靠院墙的角落,被劈出了一块空地,用防腐木搭了个小平台,一架秋千在烈日下小幅度的晃动着。
那是沈确前几天心血来潮找人建的,不知道是哪来的执念,总觉得花草间似乎就该有这么个秋千,便于他在夜深人静时,坐在上面看看星光看月亮。
事实上,城市里早看不见什么星星了,抬头望见的,多是空茫的天幕,月光也朦胧,模糊糊的照不透夜晚。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沈确一个人,从扼云山回来的当天,他就给所有帮佣司机都放了假。
身后的电视随机播放着某个旅游综艺,男女明星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放肆大笑,欢快的背景音不时传来,为这栋空荡荡的房子增添了几分活气。
从扼云山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沈确还是没从那个名为盛祈霄的阴影中走出来。
心脏和大脑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与盛祈霄有关的一切就越是变本加厉地在他眼前回放,让他无处可逃。
“盛祈霄,真是害人不浅。”沈确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手腕上,那只藤蔓形状的镯子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贴着皮肉,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他本已经叫了专人带着工具来剪断,在钳子即将触及到镯子的前一刻,他却改了主意,将它留了下来。
指尖细细描摹着手镯上曲折的纹路,思绪便不受控地回溯,跟着飘回了彻底离开的那天。
那日回程时一路静默,出了山,几人直接上了早就蓄势待发的直升机。
沈确透过舷窗,俯瞰脚下逐渐远去的山峦,那片困住他,也曾让他短暂沉沦过的地方,最终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回到老宅时,太阳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沈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不过一两个月的未见,岁月却像为他多刻上了十几年的痕迹。
沈确也坐着轮椅,一老一少,隔着三五步的距离,相对无言,场面一时之间竟有些滑稽。
老人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对沈确归来的喜悦,那双蒙了尘的眼睛浑浊了很多,欲言又止的担忧与愧疚被压在眼底,看不真切。
心脏不知缘由地漏了两拍,沈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归来,似乎并不受期待。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然后牵动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我回来了,老头儿。”
沈老爷子却突然弯下腰,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他喘息着,在保姆的帮助下直起身,眼角泛出了泪光。
“回来……回来就好。”他沙哑地说着,声音里带着疲惫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呼吸平稳后,他将脸转向老邱几人:“他还不知道吗?”
老邱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没来得及说。”
“早晚要知道的。”老人摆摆手,叹息声如枯叶般落地,“去找你哥哥吧,他在房间等你,我让你刘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再下来吃。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留下来的话。”
沈确慢半拍地点了下头,老人最后的那句话,像是某种邪恶的预言,令他脸上的笑意尽数退去。
他突然想到寨子中那几个靠盛祈霄的血获得长寿的长老,在某一瞬间好像和眼前这个老人有了部分重合。
沈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进电梯,又是怎么来到沈逸卧室门口的。他只知道,眼前这间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秘密,正等待着他。
卧室门无声地开了,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拉着,光线尤为昏暗。
沈逸半靠在床头,身形消瘦,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看起来比沈确离开前好了不少,但仍是憔悴,眼下乌青浓重,眼神却异常清明。
笔记本被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还亮着屏,在沈确进来前,他或许还在工作。
“哥。”沈确轻声唤道。
沈逸搭在被子外的手神经质地缩了缩,抬眼望来,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蜘蛛结的网,险些将沈确下了一跳。
沈确记忆中的沈逸高大俊朗,眼睛锐利有神,与此时的他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