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后背的衣服更是已经湿透,贴在他清瘦凸出的脊骨。
  眼前的画面因缺氧而模糊成一片混乱光影。
  他想喊,想求救。
  可所有的声音全都化成稀碎徒劳的呜咽。
  二爹……盛恪……
  下一秒,陈思凌一声破了音的“傅渊逸!”骤然入耳。
  他来给傅渊逸送水果,没曾想一进门却是这样让他差点心脏骤停的画面。
  “逸崽!”陈思凌疾步过去,跪在地上将瘫软的傅渊逸半抱起来,“逸崽,逸崽,怎么了?”
  “二、二爹……我、我……喘、不上……”傅渊逸看不清他,只胡乱地抓住他的小臂,“……我胸口……好痛……”
  他的呼吸急促且浅短。
  剧烈起伏的胸口看似在努力摄取,氧气却好似根本进不到肺里。喉间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吸气声,像是什么东西摩擦过铁锈似的,拉扯得陈思凌心脏都疼。
  霞姨听到动静,小跑着上来,看到傅渊逸这般惊恐发作的模样,一下就哭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颤抖的唇问,“小逸,小逸这是怎么了?”
  陈思凌托住傅渊逸软塌塌的脖子,将他按向自己的肩头,以保护的姿态裹住他。
  另一手则压住他薄瘦的脊背,帮他缓和呼吸。
  陈思凌用眼神示意霞姨去把窗关上,将窗帘也都拉上。
  外面的嘈杂被隔绝,房间也骤然暗下。
  屋内只余陈思凌低沉温和的轻哄,“逸崽,没事。不怕……跟着二爹慢慢呼吸……”
  傅渊逸抓着他的力道很大,似是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般攀着。
  他在他怀里抖得如同失温,也无意识地一遍遍喊疼。
  “二爹……二爹……我好疼……”
  “好疼……”
  喊得声音越来越哑,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
  陈思凌哄着他,抱着他,陪着他,直到傅渊逸的身体一点一点回暖。
  等到傅渊逸全然安稳下来,逐渐昏睡,他才把傅渊逸抱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没走,反而盯着傅渊逸苍白的脸出神,慢慢的,自己也红了眼睛。
  傅渊逸最后发出的呜咽乞求,始终凿在他的耳膜上。
  也深深扎进他柔软的心脏。
  傅渊逸的眼泪滚烫,低落在他的颈项,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是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声声哀求:“二爹……你别恨我……”
  “二爹,求求你……你别恨我……”
  时间一晃,九年。
  他和凌遇领回来的小黏人精是长大了……却是背着满身的伤疤地长大了……
  被痛苦与愧疚啃咬得千疮百孔地长大了…
  而他这个当二爹的,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他内心的恐惧。
  不是源自于车祸。
  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十三岁躺在病床上的傅渊逸,知道他曾经有那么一瞬恨过他。
  有那么一瞬后悔过。
  有那么无数个日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选择逃避。
  所以……
  所以傅渊逸从那时起便选择了沉默。将愧疚、恐惧、疼痛、失控全都咽下。
  他还记得傅渊逸十五岁生日那天,他陪他看过一部动画——《星际宝贝》。
  他笑傅渊逸看个卡通电影哭成泪包,傅渊逸吸着鼻子跟他装可怜。
  “二爹别笑我,快给我擦擦。”
  五岁的时候,他给傅渊逸擦过眼泪。六岁、七岁……十岁……十二岁……他都给傅渊逸擦过眼泪。
  可十三岁,傅渊逸最疼的那一年,眼泪是自己擦干净的。
  “史迪奇可以告别吗?”
  “可以。”
  “她们是谁?”
  “她们是我的家人。我自己找到的她们。”
  “一家人就代表了没有人会被抛弃或者遗忘。”
  电影结束,傅渊逸又是眼泪汪汪,他枕在他腿上,手里捏着他的衣角。
  “二爹……”傅渊逸嗡声嗡气地喊,“如果哪天你要走,你记得跟我说。”
  他在傅渊逸的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打得傅渊逸嗷嗷喊疼,“我走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都,要和我说,好不好。”
  “就你烦人。”
  “好不好啊,二爹。”
  “行行行。”
  现在他知道了,傅渊逸怕的不是他要去哪里,不带他。
  而是,怕他哪一天真的无法承受心中的恨意,想要抛弃他时,对他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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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好难写啊……
  写了我两天。我为什么当初要这么折磨他们…
  我错了。
  凌遇你给我活!
  我圆不下去了。
  快破镜了。这次肯定写完破镜再跑。
  第70章 解决
  傅渊逸醒来时,天已擦黑。
  床边有人守着他,以为是盛恪,低低喊了声哥。喊完才又想起来,盛恪还没回来。
  “二爹……”
  “醒啦?”陈思凌没睡熟,听着声音也就醒了,“还难不难受?”
  傅渊逸身上沉,手脚像是都被铁块绑着,但还是想给陈思凌在身边挪个位置。
  陈思凌按住他的肩,“别折腾。”
  “你别坐地上……”
  “管真多。”陈思凌挤到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卷着傅渊逸的卷毛,评价道:“头发长了。”
  “嗯。哥说这周回来带我去剪。”
  陈思凌莞尔,“越活越回去了,剪头发都要盛恪带着?”
  傅渊逸浅浅一笑,因为脸色苍白,人也没精神,他现在笑起来不怎么甜了,反而惨兮兮的,像是在强颜欢笑。
  “我哥霸道……”
  “嗯,看出来了。”
  “二爹。”一小段沉默过后,傅渊逸看向陈思凌,“二爹……你明天、带我去一次阮医生那里,好不好?”
  陈思凌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又给他揉乱,“人家阮医生要提前一周预约,哪里是你想见就见的。”
  “没关系,阮医生会见我的。”
  “为什么?”
  傅渊逸抿了一下唇,然后很慢地开口,“我和他约好的。”
  “……”陈思凌呼吸一滞,玩弄傅渊逸头发的手盖了下来,遮住了昔日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嘿嘿,”傅渊逸有气无力地勾了勾苍白的唇,故作轻松地笑着回答——
  “秘密。”
  -
  盛恪周四没课,他趁这天回来了一趟。没回别墅,而是联系了盛文海,一同找上了盛梅绢。
  盛梅绢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即便她穿着用度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寒酸,但她今天化了妆,过白的粉底在她脸上泛着不健康的青色,眉毛纹得浓密而尖锐,像两条青黑色的记号笔痕迹,严严实实地铺在她吊起的双眼之上。
  橘红色的唇膏,看上去很劣质,斑驳地卡在纹唇里,显土又显黑。
  “哟,这是哪门子风把豪门少爷给我们这来了?”开口还是那么刻薄。
  指着盛恪的手做了美甲,厚厚的甲油闷在指甲上,猩红的颜色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小毅啊,来看看,这谁啊?我都认不出了。”
  盛梅绢的儿子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他已经高一了,脸上发满了青春痘,人也长胖了许多,看着有一百六七十斤,背也驼得厉害,眼下青黑很重,精神萎靡。
  盛恪扫了一眼他衣服上别着的校徽,一所普高。
  小毅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过来,眼神带着极度的怨恨,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狗东西。”他低低咒骂道。
  盛梅绢闻言嗔怪道,“诶,怎么能这么说你哥。你哥现在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万一一个不高兴,又要恩将仇报怎么办?”
  “到时候妈妈只好带着你去跳楼了。”
  盛文海看了一眼盛梅绢,一声不吭跑去阳台抽烟。
  盛梅绢的丈夫也在,他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坐在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艺沙发上,他右边的手一直蜷缩着,右边的脸也有点歪斜,应该是中过风。
  这个男人在这个家一直没什么话语权,盛梅绢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盛恪将眼神移回到盛梅绢的脸上,喊了声:“大姑。”
  “哎哟哟,不敢不敢,我哪儿能是你大姑啊?”
  盛梅绢能不能好好跟盛恪说话都无所谓,毕竟盛恪从来也没幻想过盛梅绢能跟他好好沟通。
  “大姑,造谣我的事,我建议你停下。”
  “哎哟哎哟,”盛梅绢拍着自己的心口,“盛文海,你儿子这是在说什么呐?说我造谣他?”她哼笑起来,声音尖锐,“吓死我了,我哪儿敢啊?”
  盛文海当没听见,继续抽他的烟。
  盛梅绢见他不帮腔,火一下就窜了上来,“盛文海,你生的好儿子!当初吃我家用我家,现在倒打一耙。你们一家良心都特么喂狗啦?当初让你不要娶那个女人,你非要。好了,跑了的老婆给你生了个白眼狼,现在还要来祸害我们家!这算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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