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玉流光挣动自己的手,“你认为是谁?”
  “是谁有区别么?”岑霄紧着后槽牙,“我可没有质问你,我没那个立场,我就是、就是……”
  什么也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岑霄慢慢松开手,“我……”
  “师尊!”
  万俟翊一来就看见岑霄抓着师尊的手,想也未想,登时提剑上前,岑霄回头看见万俟翊,只觉此人来得恰好。
  正好他需要个理由理所当然揍人一顿。
  玉流光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岑霄拿走了自己的天光,到外头和万俟翊决一死战去了。他安静几秒,平静地想,岑霄是前辈,万俟翊是后辈,又死过一遭,定然不是岑霄的对手。
  不能出人命。
  青年走到门边,声音不大不小,却能飘到两人二中:“岑霄,分寸。”
  两人齐齐回头。
  岑霄在想:他护着万俟翊?
  万俟翊在想:师尊觉着我不如此人?
  于是两人更愤怒了,一招一式眼花缭乱,更加致命。
  “……”
  玉流光:“……”
  玉流光将门拂拢,回到房中。
  他微微按着眉心,露在袖外的雪白腕骨映着红痕,映着这场战役的源头。
  净一说:“我便知你同你师尊也是不一般的。”
  “……”
  青年停住指尖的动作,放下手,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净一。
  净一藏在黑袍中的眼垂下,顾自走到他身侧坐下。
  堕魔多年,他身上仍然覆着木檀的味道,同屋中的紫檀有些许区别,一个醇厚浓郁,一个清淡。
  青年收回视线,平静道:“昨夜你也在?”
  净一道:“嗯。”
  净一道:“放心,不该看的我没有看到,衡真的修为……还是比我强。”他垂着黑瞳,忽而侧头去看身侧人的手,“他要你杀了他,何不动手?”
  澜影道:“你会杀了方丈么?”
  净一说道:“据我所知,他并未教过你多少,你们不算世俗意义上的师徒,你对他没有感情,不是么?”
  他像是想得到玉流光反驳的答案,于是固执着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么?”
  玉流光道:“若我对他没有感情,那么对你也是同样的。”
  “……”
  净一放下了袍帽。
  他苍白着面色,一动不动地盯着青年雪白的侧脸。
  良久,净一说:“我愚笨,总是听不懂你的言下之意。当年听不懂你的婉言,现在也分不清,你这话到底是对我有感情,还是没有感情。”
  外头的打斗之声不知何时停了。
  接着是脚步声,玉流光站了起来:“在换衣。”
  脚步声停了。
  是岑霄的念叨,“是么?别又骗我,你屋里是不是藏人了?”
  万俟翊回说:“我师尊藏不藏人干你何事?”
  又吵起来了。
  作为被藏的人,净一仍然岿然不动地坐着,像当年跪在拜垫上念诵经文,一念便是一整天。
  他望着站起来的澜影,抬手去按他的手腕。
  “你可曾对我有过丝毫心悦之情?”
  外头如何吵,他都没有给予分毫眼神,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绝对寂静的世界。玉流光垂眸看着自己被按住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原位。
  他道:“自然有过。”
  净一说:“不能看着我说么?”
  玉流光便看向他。
  净一视线不闪不避,盯着他。
  青年有双机敏的狐狸眼,微翘,眼尾覆着不一般的薄红。
  面无表情时便透着难以接近的清冷,被情态占据时便好似眼里心里都是这人。
  尤其眼眶湿润时,好似再真心不过。
  彼时,这双狐狸眼便润着点软和的气息,青年用这双眼看他,语气自然:“我当然对你有过感情,否则当初同你在佛门做什么?自然是那时对你感兴趣。”
  【提示:气运之子[净一]愤怒值-10,现数值 60。】
  净一:“你的兴趣便只有那么点时日?”
  “不。”
  玉流光道:“我修多情道,而你所修之道不可破情戒,所以你应当知道我那时的顾虑。”
  “后来我找你的次数少了,记得么?”
  净一没信。
  若此话是真,当年他为何不说?既如此有理有据,他便占理。
  玉流光也没管他信不信,敛着清冷的眸子,“见得少了,也就不想了,所以那时我要你别下山,而你一意孤行。”
  “那时我便对你淡了许多。”
  “可见时日久了,一切便会变。”
  “可我并未被改变。”净一忽然道,“你能淡下来,我却不能,若此话是真,你那时便应该问我,同你接吻那日我便算是破戒了,那日我便已然想好要同你走。”
  他站了起来,声音一下低了下去,“你却是在那时谋划着同我分道扬镳,澜影。”
  作者有话说:本章掉落红包[可怜][可怜]
  第166章
  其实时至今日,最初那些纠葛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谁刻意为之,早无法分辨。
  细究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佛修忌执念深重,其他修道者又何尝不是?既往前一步便是心魔,释怀这样的词便永远同净一沾不上边了。
  殿中寂静无声,良久,净一再度开口:
  “我如今已不再是佛修。”
  话音落下他便站起身,向着玉流光走近。
  净一身上的气息很凉,混着木檀的气息,手也冰冷,玉流光瘦削的手腕被他抓住,转眼间,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
  净一垂下眼,并未再看他,而是凝着青年人被自己抓住的腕骨,雪白伶仃,指中触感细腻,柔软,然而这只手的主人却远比谁都要矛盾,神秘,多情又无情。
  有些时候,叫人觉得澜影才应该去做佛修,只有他做佛修才不会破戒,只有他做佛修才能真正心无旁骛,主持也不会时刻担忧澜影会堕魔,会行差踏错。
  可他偏偏修多情道。
  任人赴汤蹈火地扑过去,到了最后连句是非都说不得,因为这是他的道,澜影不过是遵循自己的道而已。
  净一缓慢地握紧手中这截瘦削的腕骨,终于抬起视线同眼前青年对视,他窥着他的眸,像是要从中窥出他的念头,几息后,净一道:“若你所说句句真心,那从今往后,我们又是何关系?”
  玉流光听得出净一的意思。
  他仍然想要个名分,既然从前他们算“两情相悦”,分开又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如今他已不再是佛修,何苦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玉流光没有很快回答,只是往外去抽自己的手腕。净一察觉掌中的动静,盯着他的瞳眸深而静,半晌终于松开他。
  他以为这是澜影要他离他远些的讯号,却不想手刚松开,澜影竟然反按住他的手腕,隔着衣袖,净一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柔软。
  青年问:“你说这些,是想像从前那样么?”
  净一答:“不止。”答完玉流光就朝他走近半步,将两人原本的半臂距离缩短到只剩几厘米,这个距离,净一深黑的瞳孔能清楚地看见青年雪白颈侧上,藏在乌发阴影下发红的吻痕。
  暧昧,刺眼,毫无遮挡。
  他移不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瞳孔隐隐渗出一丝红,直到视线被玉流光的另一只手遮挡。净一仿佛才从那种突如其来的桎梏中回神,缓慢地挪动自己的瞳孔,看着从自己眼前放下的手。
  玉流光没有说话,只是往前一些,抬脸去碰净一的唇,显然他并没有要接吻的意思,轻飘飘碰了一下后,就分开了距离,净一反而低头去追他的唇,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个吻反而无所顾忌,吻得很深很躁,贴着他柔软的唇肉来回含吮,气息交织,直到玉流光轻喘着气按着他的衣领推开,两人间燥热的氛围才冷却下去。
  净一呼吸热了,低头看着自己仍然被他按着的手腕,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回味刚才的吻。玉流光却看着净一,狐狸眼覆着些不明显的薄雾:“我说在一起便在一起,我说不行便不行,净一,你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出人意料的低,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你当真对我一点怨怼都没有?”
  净一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他没有作答。
  没有答案便也是一种答案。
  怎可能没有丝毫怨怼?
  净一也有过要他后悔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亦或是抓他到世人看不见的地方去,可当这种想法冒出来,他又会不由自主想到那时澜影会有什么反应,各种反应想了一遍,再多的怨怼都没用了。
  虽已不是佛修,可净一背诵过那么多的经文,有的寓意早已深刻入骨髓。
  他做不出那种事。
  玉流光:“既然有怨怼,不见你报复?”
  “报复?”净一听了这话盯着他,没有说什么舍不得之类的情话,只是道,“你何错之有?即便有错,这错微乎其微,又何至于遭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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