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未曾想有朝一日,他也想叫澜影莫要那样刻薄。
  他没有这样想,他并非来寻乐子的。
  虽然他与澜影的关系是龃龉,可那日听闻澜影出事,他并未感到丝毫痛快,只是想找到澜影,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离了四象宗,为何要剜了仙骨,那得——
  岑霄喘了口气。
  ——那得有多疼啊。
  玉流光道:“我杀不了你,你也不敢杀我,滚吧。”
  “你既没失忆,何不回四象宗?若你厌弃四象宗,那就去剑法宗,这修真界多得是地方能容你!”听着他的语气,岑霄不知哪来的力气,对他怒道,“偏要在这凡界,这过的什么日子?”
  他指着周围的一切,尤其那窄小的床榻,“这是什么?我未见过,你见过吗?这茶壶你也用?那东海麟珠产的壶你都嫌,娇气放纵到没边了,到了凡间你倒都好了,情能饮水饱吗?还是说——你当真,同万俟翊心心相印?”
  玉流光将匕首往木桌一扔。
  “哐当。”
  岑霄起初未反应过来他这一举动的意思,直到理智回笼,他听见长剑破空之声袭来,瞳孔一动,倏尔侧身。
  “哗啦!”
  长剑劈空,岑霄转身,看清了惊意远的身影,他的怒容,还有,眼底的杀意。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比心]
  第148章
  岑霄来不及去想惊意远怎会出现在这,只见那剑气纵横,不遗余力地朝着他劈来,狂风作涌,势有一副定要杀了他的决心。
  岑霄瞬间跃出窗外,转移阵地,以免伤及无辜。
  同时调动自身灵力,眼瞳发红地持剑掠去,同惊意远血拼起来。
  倒叫他找到宣泄出口了!本来被玉流光当灵兽耍着玩便恼,若今日他能杀了惊意远,岂不算为修真界除害?
  长剑寒光,剑气凛冽,岑霄注意到惊意远不知为何动作慢了一拍,于是乘胜追击,手中剑一翻,朝着他劈去!
  “轰!”
  栅栏被剑气劈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而惊意远这一闪避又慢一拍,被剑气所震,他眉眼之上的青筋崩着,紧握长剑,侧头凝向那从自己袖口中滚出来的吃食。
  荷叶包裹的百花糕被剑气劈成两份,沾了灰,孤零零地映着白日青光。
  岑霄匆匆一扫,便收回视线。
  几次交手下来,岑霄十分肯定,惊意远身上必然带着旧伤,否则不会接连两次都行动迟缓。
  若有命数,他今日不定真能杀了他。
  岑霄青筋紧绷,握剑再去,“铮!”剑气争鸣,这一回,倒像是告诉岑霄方才那猜想只是他的错觉,只因惊意远的攻势忽而大增,四溢的魔气几乎浸染整片竹林。
  天空大暗,不死不休。
  **
  那日临行前,惊意远料到过自己这一遭不会太顺利。
  无论如何,宫衡都是活了九百年的衡真道祖,四象宗的开山之人,而他惊意远是后辈,若要成功拿到玉流光的仙骨,凭二者悬殊,至少要搭去半条命。
  即便如此,他也为自己设了时辰限制,定要在那夕阳落幕前赶回来。
  还得莫忘百花糕,要买了百花糕再回长宁村,搂着澜影喂他灵丹,变着法弄些味道不错的吃食。
  融仙骨也得挑个吉日,为他滋养体魄,要他做回高高在上的澜影仙人,而后是去是留,由他抉择。
  这些惊意远早都考虑好了,只是不料衡真那般执拗,不问缘由开打,毫无理智,倒像是堕了魔,被那心魔所控。
  二人昼夜交手,天将明,惊意远心里头有人,还是个羸弱之人,不由急着回去,所以这一战打得是越发心浮气躁,一时不甚伤到多处。
  剑身染血,夜月嘁嘁。
  那时硝烟弥漫,惊意远握着剑捂臂沉沉看去,却见衡真道祖恍若倏忽从那魔状中清醒,问惊意远:“你要他的仙骨,对么。”
  惊意远:“对。”
  “我给你,但有条件。”
  “……”
  衡真没有说是什么条件,再大也不过是惊意远的命了,惊意远亦没有开口问,只是拿了仙骨便走。
  “殿下,这非回长宁村的路。”一路走,属下越瞧越不对。
  惊意远无心开口解释。
  他咽着喉咙里的血,终在天亮时寻到小镇上,为玉流光买了那百花糕。
  这几日同他做那凡人夫妻,倒也沉浸,什么乾坤袋都忘了,他将百花糕小心塞入袖口,一路往回,本心绪宁静,却不料在竹林中撞见一道束缚法阵,而那阵中之人也相当眼熟——姜慎,四象宗之人。
  长剑劈向岑霄那瞬,惊意远只怕他对澜影说些有的没的,杀心凝聚,二人交手起来。
  岑霄奔着杀他的想法。
  他又何尝不是。
  “铮!”
  剑身争鸣,天空大暗,青年立在窗口,手按在窗框边缘,乌发被风吹起,于忽然落起的小雨间轻喊:“万俟?”
  这儿哪有万俟翊——?!岑霄忽然意识到什么,陡然看向惊意远,但见惊意远蓦然收剑,一道瞬移之法到了窗前,“我在。”
  岑霄厉色,蓦然:“玉流光,他——”
  “你们别打了。”
  玉流光打断岑霄,“你冒充万俟之事我便不计较了,以后也莫要来打扰我们,明白吗?”
  冒充?惊意远紧了紧抓着玉流光的手,倏尔回头看岑霄。
  岑霄看到他的眼神,明白什么,一时怒极反笑,拂袖道:“荒唐,真是荒唐!”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惊意远自己都是冒充的万俟翊,怎么敢理直气壮用这种捉奸的眼神看他的?
  大家都是假的,谁也别说谁。
  谁也别说谁!
  空中飘着细细雨丝,这雨来得出奇,走得自然也出奇,没多久阴云便撤去了。
  尚在田野间的村民扛着锄头原要避雨,未曾想刚跑两步便见了晴天,他们用衣摆擦汗,嘀咕:“稀奇了,方才还见雨……”
  姜慎好容易冲破阵法出来,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一屋四人,他站在岑霄仙尊身后,一会儿看看惊意远,一会儿捏着拳去看澜影仙尊。
  他险些脱口去喊。
  被岑霄制止,“事已至此,你们当如何?”
  玉流光:“什么如何?”
  惊意远未发一言。
  岑霄紧着神情,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想的,沉声:“他根本就不——”
  “咚!”“哗!”
  岑霄凝着玉流光放在桌上的酒樽,又侧过目光,扫视陡然起身的惊意远。
  一个威胁在明,一个威胁在暗。
  倒是心意相通,如此默契,独他一个没事找事的外人。
  可是凭什么?
  同样是假的,他待惊意远是如此顺势而为,待他岑霄便是刻意羞辱,要说他流落至此,数一数几人罪状,惊意远分明也脱不了干系,若非他与此魔勾结,到头来不会败坏了名声——
  岑霄捏着剑,拂袖离去。
  姜慎不知发生何事,不敢贸然开口,冷静之下还是追了出去,不提被他打晕之事,只凝声问:“岑霄仙尊,师尊他……”
  “他可不是你的师尊。”
  岑霄心里头负着气,语气自然不行,“他是万俟翊的师尊,独他万俟翊一人的师尊,你不过是借昆仑峰修行而已,按辈分,你应当叫他小师叔。”
  “……”
  姜慎勉强冷静:“到底发生何事?”
  “这话应当我问你。”岑霄转身,目光毒辣,“你怎知他在这长宁村?若非那日我碰着陈尚风多问了一嘴,竟不知是你率先找到他。”
  姜慎只得将那日所见所闻说出来。
  使用禁术一事是开端,不好隐瞒,因而姜慎也坦白了,觉得岑霄仙尊非四象宗之人,应当不知道四象宗戒律堂的规矩。
  或者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
  总不会告到四象宗去,要戒律堂严惩他。
  “看相貌,万俟修应当是万俟翊转世,他在这长宁村长大,几个月前所遇澜……小师叔。”
  “而后他们……”有些话姜慎不好开口,只得省略再省略,到头来竟也说不了多少,总结一句,“他们成了恩爱的眷侣。”
  这些事同岑霄所想八九不离十。
  只除了惊意远冒充一事,他皱着眉,表情很臭,“那惊意远怎会在这冒充万俟修?万俟修人呢?”
  姜慎愕然:“竟冒充——我想起来了!我曾在万俟修记忆中看见一算命人,那人应当便是惊意远假扮的,他将万俟修骗去南戎城寻那目乌清灵草,此事是早有预谋!”
  听闻这些,岑霄表情黑得能滴水,对自己迟来一事耿耿于怀,若是他先找到这——岑霄凝神,转首看向后头的木屋。
  他们在里面会说些什么?
  姜慎在旁思索道:“小师叔既失忆,那我们得同他说清楚,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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