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制定这些计划前,庄纵预想的是三个人。
  多出来的裴述不足为惧,又没法开口说话,四舍五入这场度假游就只有他和流光两个人。
  网上不都说情侣去旅个游就能看出来能不能走一辈子吗?
  庄纵一扫其他情敌,要是这些人没来,他跟流光一定能更亲密更有默契。
  反正怎么都是能走一辈子的。
  庄纵在心底冷哼,收回注意力扯扯眼前的鱼竿,他对钓鱼没兴趣,也没这耐心等鱼上钩,制定计划的时候是想着钓鱼可以坐在流光身边静等时间溜走,然后他可以和流光聊天聊地聊心,体验一定不错。
  现在人一多,别说聊心了,他都插不上嘴。
  庄纵不是滋味地拽起鱼竿,他不打算再钓了,反正也钓不上。麻利收好鱼竿,他侧过头,一扫鱼篓。
  太好了,他获得了钓鱼零条战绩,再看流光——鱼篓里黑黢黢的鱼油光水亮地缠在一块,都快满了。
  “流光,你好有耐心啊。”
  玉流光确实非常有耐心。
  也不碰杆子,偶尔甚至懒得回应周围人开启的话题,就安静地看着水面,托着腮,没什么表情,他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是有些难接近的,当然说话的时候也没多好接近。
  庄纵只包了半天的鱼塘。
  下午的飞机,走出鱼塘他打电话托人来把鱼弄回去,这可是流光钓的!要养起来,养到老,养到死。
  度假七天一过去,寒假剩下的一周自然也很快过去了。
  一开学,庄纵又得回南城。
  幸好只剩最后一学期。
  他竭力调理自己因为“异地恋”而产生的萎靡不振的情绪,等这一学期过完,他跟流光要去一个学校,再是同一个寝室。
  庄纵这么想,其他人当然也这么想。
  只是和庄纵比起来,蔚池就没那么自由了。
  他不确定流光念什么专业,问了流光也说不确定,反正……蔚池平静地想,大概率不会是商科。
  而他只能选商科。
  作为蔚家独子,又生活在这样家风严苛的环境下,他只有继承家业这么一条路走。
  如果不走这条路,外头还有无数私生子私生女等着住进蔚家,取代他,他不惧这些,只是到时候这些人弄出的麻烦层出不穷,他就没有空待在流光身边严防死守了。
  不过上同一个学校不难。
  算来算去,离得也不远。
  蔚池合上眼前的书,垂眸思量。
  ———
  开学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几个月一晃而过,玉流光成绩稳定发挥,随意选了个文学类专业。
  而除了庄纵,蔚池和季昭弋选的都是商科,令人意外的是在择校方面,他们都理所当然以为流光会选择本市的高校,可最后流光选择了南城。
  大概只有庄纵高兴了。
  南城,他熟,一定是因为上次度假体验感好,不然流光选南城做什么?
  其实人家只是单纯觉得南城天气好而已。
  ———
  这几个月,季昭荀的愤怒之从二十掉到十五。
  然后就卡着不动了。
  鉴于只剩下他,玉流光也不急,恰逢高校开学,裴述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流光刚开学还不能到校外住,裴述就先把他的行李搬了进来,布置得和原来的家一模一样。
  在外有他处理行李,校内就是庄纵了。
  他花了点钱暗箱操作,让自己跟流光被安排到同个寝室,一进门庄纵就殷勤地给他收拾床铺,他觉得比起自己,流光才更像那个走哪都被人伺候的大少爷。
  刚这么想,庄纵就感觉自己的鞋跟被人踢了一下,他回头,玉流光抬首点点他套的被子,语气淡淡,“那个角没塞好,不行我自己来。”
  庄纵下意识看去,他明明记得自己四个角都塞好了,一看还真是,上手改之前,庄纵嬉皮笑脸说宝宝真厉害,没得到回应,他老实了。
  室友路过刚巧听到宝宝两个字。
  他一走近,偷偷去看站在床边的青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微抬的侧脸,冷白皮,睫毛很长,鼻尖挺翘,不言不语看着清冷,难以接近。
  修长的颈部很惹眼,青色的血管在雪色肌肤下衬得脆弱单薄,室友有些颈控,忍不住多看两眼,稀里糊涂地感觉到一些遗憾,长这么好看,怎么是有男朋友的……
  “你看什么呢?”
  室友激灵,转头就看见庄纵危险不善的眼神,他赶紧转开视线,“没什么……你们是一对吗?”
  一对。
  有眼光,庄纵舔唇,转头去看流光。
  玉流光没有回答。
  意料之中的反应,庄纵松开被子,开口道:“哦,我还在追他。”
  室友点点头,还不熟也没什么可聊的,他往寝室外走。
  到门口,他听见庄纵刻意压低的,“流光,你……”
  后面听不太清。
  他实在没忍住回头,去看那个夺目的新室友,却不想这一回头碰巧看见庄纵在亲他,他最喜欢的颈部也被这人用手控着,充满占有欲意味。
  庄纵注意到他没走,漆黑的眼睛扫他,带着点警告。
  室友退了步,赶紧转身。
  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人,可他只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已……庄纵这套连招太熟练了,不难想象,这位新室友在以前的学校有多招人,才会导致庄纵这么敏感。
  他确实配不上。
  这竞争压力也太大了。
  人一走,玉流光就拉下了庄纵贴着自己后颈的手,冷着脸捋开后发。
  大夏天,他难以忍受这种燥热,“收你的东西。”
  庄纵还在回味:“哦好吧。”
  给流光当牛做马是他的命,他懂的,他明白。
  ———
  室友杨文单发现没有更离谱,只有最离谱。
  隔壁系两个传说家庭背景很牛的季昭弋和蔚池,隔三差五就来他们寝室,找他的新室友玉流光。
  最震撼的是这几人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备胎,十分具有备胎素养,有好几次他都感觉修罗场火药味要出来了,可最后硬是没吵起来,就跟网上那个地狱笑话我们大家一起包饺砸一样。
  而他的室友,他的开学第一心动,处在这样难以处理的高压环境中,也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丝毫不以他人的意志转移自己的意志。
  简直就像……
  专业训犬师。
  ***
  夜深了。
  关上灯,窗口照进来一片稀薄的月光,季昭荀站在这片月光下低头看了会儿,没有影子,他习以为常地飘到床边,开口道:“睡着了吗?”
  前几天玉流光的不住校申请表通过,到了校外住,季昭荀也方便许多。
  作为鬼魂,在寝室这种地方没法和青年说太多,说得多了也得不到回应,毕竟对方总不能当着室友的面自言自语。
  玉流光拿出手机开屏。
  屏幕光亮堂堂,他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道:“没有。”
  卧室一片安静。
  几秒后,他唇上贴了一抹微凉的触感,浅色狐狸眼半眯着看了眼虚空,季昭荀低头吻他,非常素的吻,只是唇瓣贴唇瓣,几秒后他微微撤开一点,说:“今天我也没消失。”
  “你昨天说过这话了。”
  “那是昨天。”
  季昭荀道:“这值得我每天提一遍。”
  “……”
  玉流光碰不到他,又看不见他,难免觉得索然无味。
  他侧身将被子卷上来,想到那被自己忽略有一段时间的十五点愤怒值。季昭荀不想消失,所以有执念,所以愤怒值降不下去。
  他闭上眼,片刻声线平和道:“季昭荀,你觉得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季昭荀坐在他的床侧,没有回答。
  而后只有窸窸窣窣声,他又吻住了玉流光的唇,这一次吻的力道重了些,像在确定他的存在,像在确定自己的存在。
  他吻得那样深。
  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柔软,唇齿的留香,可对玉流光而言除了阴冷的温度,就只剩下看不见的诡异了。
  他被看不见的东西钳制在这张床上,乌发散在枕面,脸颊雪白,季昭荀吻着他,看他的眼睛,看他看着自己,听他说:“季昭荀,我不太喜欢这样。”
  季昭荀停下来了。
  “这样很奇怪。”青年对他说,“我看不见你。”
  季昭荀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看不见,摸不着,但唇上却能感知到他的碾压、汲取,他去碰他的手腕,十指相扣,几秒后又松开,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很奇怪。
  他无可否认。
  青年将被子又往上卷了一些。
  他闭眼,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没有再说话,季昭荀这一夜就这样看着他,没再做什么,也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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