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方块之中 第428节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却依旧暖暖的。
“我，好像并没有生病……”
希对自己的怀疑从未消失过，他不顾其他医者的劝告，执意留下红灵花，内心始终饱受煎熬。
他也记不清，自己在创造红灵花的时候，是否有加入个人情感，但这些红灵花的确治愈了他的孤独。
如今，他虽然在那位神秘医者的帮助下暂时解决了红灵花的问题，但希知道，他需要赎罪了……
“至少，能稍微帮上一点忙吧。”
希转过身，看向了山谷外，那遥远的中央岛屿上，其他医者似乎在等待着他……
“能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人类。”
听着那奇怪的语言，黎洛发现自己居然听不懂希说话了，于是只好戴上了翻译器。
“你能再说一遍吗？”
“你叫什么？”
“黎洛，我叫黎洛。”
“好，你是要去中央群岛是吗？我们……一起吧。”
希头部的光团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红灵花也摇晃着，像是摆动的旗帜，恭送着出征的勇者。
但希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出征的勇者。
他只是一位，等待赎罪的罪人。
第537章 疾病的定义
山谷外，希站在大雨之中，看着满目疮痍的红灵花山谷，心中愈发愧疚。
这片干旱的土地，并不是一场大雨就能挽回的。
想要让一片美丽的花海变成荒原，只需要一次干旱，但要让荒原长出茂密的植被，需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场雨。
“等我。”希看着那死寂的大地，说道。
他一定会回来把百花岛恢复原样的，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跟我走吧，我知道一条隐蔽的路线，能够迅速到达中央岛屿……”
“好。”
……
希选择的路线确实与黎洛在地图上看到的最佳路线不同，他并没有选择穿过百花岛，来到下一个岛屿，而是找到了一座山脉，在山脉间找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山洞。
“从这里走。”
希的光团照亮了阴暗的洞穴，这里似乎是一个钟乳石洞穴，到处都是断裂的钟乳石，久违的大雨带来了新的水分，从岩壁中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趁着地下河没有重新形成，应该可以穿过这个山洞。”
希一边带着黎洛走进洞穴，一边向她介绍着这条捷径。
这个山洞内部原本有一条汹涌的地下河道，因为百花岛雨水丰富，这条地下河的水源非常充足，正常来说，这里的地下河应该是满溢状态，根本无法通行。
这条地下河会一直流到百花岛的下半部分，然后经过一个瀑布，流到另外的空岛上。
但因为百花岛长久以来的干旱，这条地下河已经干涸了，只留下原本的河道，通过这条河道，就能够迅速到达下一个空岛。
所以，这条路并没有在黎洛的地图上显示，只有身为化生群岛原住民的医者知道这条路。
“以前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我们会乘坐小船，穿过这个洞穴，但现在也不需要船了。”
岩壁中的水滴流淌了下来，此时河道中已经有一条细小的溪流，山洞顶端的钟乳石不断地滴下水滴，砸在已经干涸的河道中。
“那时候这里的河水很凶猛的，就算坐船，我们也经常会受伤，但是受伤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及时治愈就行了。”
一边走着，河道里还出现了一些木质的残骸，这应该就是希所说的船，但这些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全都变成了碎片。
不仅如此，往深处走去，黎洛还发现河道两边有一些断掉的骨头。
“那是医者的骨头。”希解释道：“我们的身体非常脆弱，通过这里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撞上岩壁，导致肢体被撞断。”
“就像这样……”
希一边说着，一边用力一掰，将自己干瘦的左手掰了下来。
“因为河水凶猛，断掉的肢体就会直接被冲走，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也没办法找回肢体。”
希顺手将掰下来的左手扔到了河道旁。
“只能等通过河道之后再治愈，反正只是一只手、一只脚而已，不算什么致命的伤口。”
一边说着，希那断掉的左手又长了出来，显然是他对自己使用了治愈能力。
不过，这在希看来轻描淡写的事情对于黎洛来说，就像是恐怖片一样，非常惊悚。
黎洛当场就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希的左手。
“怎么了？”希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不会痛吗？”黎洛非常好奇。
“当然会痛，医者也是生物，我们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很相似，除了头部以外几乎完全相同，感受到的疼痛感也与你们类似。”希认真地解释道。
“但是……”黎洛指了指希的左臂：“你不是直接就……掰下来了吗？”
希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黎洛的意思。
“这……我们当然也会痛，只不过是因为习惯了而已。”
“你知道的，我们是医者，经常会拿自己做实验，只有亲身体验过疾病和伤痛，才能理解患者正在经历什么，才能更好地弄清楚病因，久而久之，我们对于疼痛就会比较麻木了，断肢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很剧烈的疼痛。”
“在疼痛超过一定的阈值之后，神经也会变得麻木，不会传递疼痛信号了，所以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比起一瞬间的疼痛，那些慢性疾病反而更加痛苦，缓慢地折磨着患者，让患者生不如死。”
一聊到关于疾病和痛苦之类的事情，希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身为医者的他不停地谈论着各种疾病所带来的痛苦。
“我了解过人类的医疗体系，人类有一种病，叫做三叉神经痛，你有听说过吗？”
“发病时，剧烈的疼痛会从面部、口腔或下颌的某一点开始扩散，蔓延到三叉神经某一支或多支，在头面部三叉神经分布区域内出现无端的剧痛，让患者痛不欲生……”
“那是一种神经疾病，实际上并没有确切的伤口，但是疼痛感却比任何有伤口的疾病要可怕，让患者始终处于生不如死的痛苦与恐惧中。”
“纯粹的痛苦……”希头顶的光团微微颤动：“疾病会带来痛苦，但痛苦本身也是一种疾病。”
“人类的神经之所以会传递疼痛的感觉，就是为了要提醒人类疾病的存在，但疾病却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让神经生病，给人类最纯粹的痛、最极致的伤害。”
“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希停下了脚步，对黎洛说道。
黎洛点了点头，那的确很可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听着希的碎碎念，她的脸也开始幻痛了起来。
得到了回应，希又开始继续絮絮叨叨起来，他沉睡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人说话，而且黎洛还不像那些红灵花一样懵懂，他显然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长老议会，以及整个医者群体，一直在探寻一个问题——什么是疾病？”
“因为我们的能力来源于对疾病的定义，我们觉得什么是疾病，就能够治愈什么，甚至一些非常离谱的事情也行。”
希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钟乳石碎块。
“我觉得这块石头，不应该是钟乳石，它生病了，它其实应该是一块黄金。”
随着希的话语，那钟乳石碎块的表面居然开始闪烁起点点金光。
“看到了吗？”
希将手中的黄金递给了黎洛。
“是不是……很离谱？”
第538章 医治一切的医者
“是不是……很离谱？”
面对希的询问，黎洛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拿着那块由钟乳石变成的黄金，瞪大了眼睛。
“我们一直在刻意隐藏这件事情，外界都认为我们只是‘医者’，只是拥有能够治愈一切的能力，却不知道，治愈什么样的疾病，完全可以由我们来定义。”
“在我改造寄生植物，创造红灵花那时候我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医者们一直以来对于疾病的定义到底有没有问题？”
“对于患者来说，寄生植物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疾病，是侵蚀身体的恶魔，但是对于寄生植物来说，它们只是本能地繁衍而已。”
“对于病毒来说，它们的生活就是找到细胞，钻到细胞里，开始复制，然后离开细胞，继续寻找细胞，它们的世界就是一堆‘透明圆球’组成的，这些透明圆球就是它们复制场所。”
“我们为了治愈疾病消灭病毒，在病毒看来，就是有一场灭世的灾难降临，杀死了所有的同伴，我们治好了患者，却毁灭了一个族群。”
“之前我也向长老们问过这个问题，但是长老们告诉我，我们只是医者，不是神，我们的职责是治病，不是考虑什么众生平等，不要想这么多。”
“但我觉得，我们必须得搞清楚……”
说到这，希便没再继续讲下去了，他看着前方的路，陷入了沉默。
黎洛依旧拿着那块黄金，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医者们困惑的来源。
“立场。”
如果是人类的医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疑问，因为人类的医生是站在治愈人类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他们不会思考任何病毒、细菌、寄生虫的安危，只要能够保证人类的安全，治愈人类的疾病，就算是完成了职责。
但是医者种族不一样，他们站在了一种“众生”的角度。
治疗病原体疾病，就必须杀死其他的生灵，这是一种必然。
生的同时，也会带来死，想要追求平衡是绝对不可能的。
让病原体生，患者就会死，让患者生，病原体就会死，身为医者，必须对疾病有一个确切的定义，才能出手决定生死，所以他们才无比纠结“何为疾病”。
医者们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对于疾病的看法却是可以后天改变的，他们的能力也可以让他们做出各种离谱的“治愈”，一旦思想偏移，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这种关于疾病的思考是得不到结果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同的结论，所以长老们才让希不要想这么多。
黎洛叹了口气，将想要说的话压了下来。
这种事情，也只能让希自己悟出来，说得太多，反而会干扰他的判断。
就这样，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沿着干涸的河道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