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皆在帝前,相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华言事事无碍也。”
  “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1
  ……
  群僧,君臣,只见字字句句极言前朝荒淫,宫廷已沦为娼院。
  今朝不禁官员狎伎,可群臣还不至于流连宫禁,以宫廷为淮阳巷,那置皇室颜面于何地。宗室不得奋起反抗,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嘶,可别给御史们瞧见。”
  殷少宿大抵了解晏城翻出这些史书的用意,可文中谈淫过多,有输文人风貌,御史可见不得这些。
  晏城虽官只处从七品主簿,非重臣,也非高官,当不得文人推崇。
  可到底是大/三/元出身的状元郎,若无高位者眷幸,也会有文人庇佑,不会使他跌落深渊去。
  殷少宿拍了拍晏城的肩膀,诚恳劝导:“文人,也算你一道力。”
  未有过多的斥责,且瞧人抱书快步跑来时,发丝凌乱,不复齐整,想来也少食早膳。
  “清肃怕是为你留了些,膳堂内也有点,勉强可饱腹。”
  叮嘱过后,又唤来高树旁大声背诵的钟旺,殷少宿让她为晏城分担些,抱这般多,不适。
  见人都走进,殷少宿拍拍掌心残余的香料碎,安抚旺财,面向迟到的大理寺卿。
  殷少宿:“范大人,下官未来的这段时候,你可曾准时到寺内?或在堂内,专注公务,不曾翻过话本一页?”
  每日都来,却次次迟了一炷香,只翻话本不翻公文的大理寺卿,忙后退几步。
  大理寺卿:“本官要为大理寺再写一条,禁止打骂上官!尤其是殷寺正!”
  殷少宿冷冷回:“哦。”
  忽视身后嘈杂的打闹,跑到堂里,第一眼便瞧见陶严桌旁包有糕点的油纸,琉璃制成的盏,混入茶色的奶,闪着诱人的光芒。
  “清肃——”
  南方盛茶,陶严家不知送了多少好茶上京,虽谢知珩手里有更好的、专供皇室用的贡茶,但不及争夺陶严得来的美味。
  这一声饱含缱绻,刻入浓厚的深情,桃花眸子里情意绵绵。
  若非心里清楚晏城是为桌上这杯磨了他将近一月的奶车,陶严不得怀疑晏城今日可是被谁夺舍去。
  “嘿嘿,就知道清肃不会生我太久的气。”
  把书堆放在陶严面前,晏城拆开油纸,混着奶茶用今日的早膳。
  根据殷少宿提供的信息,虽以女子骸骨为目标,但根据仵作提供的检查,不困年龄大小,具有被欺辱过的痕迹。
  “也太过分,太恶心了。”
  晏城一想起那些被糟蹋、被欺辱过的孩子,瞧身形来看,尚不足七八岁,就被迫踏入无尽的深渊里。
  得快快找到凶手,圣教所在地,不然会有更多人遭他们毒手。
  无论京中,还是江南,亦或是川蜀南疆地带,都不能让所谓圣教,成为女子噩梦。
  “是的。”
  陶严跟着点头,他取出尚书令交予他的信纸,与晏城说:“你先前与我提及过的荆州刺史,我寻叔父问过他,发现他虽在荆州上任,可却是川蜀人,与藏地相隔不远。”
  藏地,晏城想起史书上有写,藏地高僧入京,诱君王修习大喜乐法,使得禁中大修“欢喜禅”。
  啊,原谅殿下没骗我,荆州刺史的确有问题。
  晏城撑着脑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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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1《元史列传第九十二》
  第39章
  大理寺所走章文皆从主簿笔下走过, 晏城翻了近两年来的旧档,顺带完成大理寺卿布置已有一月的旧书清扫任务。
  京城诸多事宜,皆报与大理寺, 给晏城一种感觉, 大理寺就是公安局, 而刑部就是法院。
  有事找谁, 肯定找公安局,找铺头, 找大理寺。
  自殷少宿担任大理寺寺正职衔, 已无堆积的旧案。殷少宿就像个专为大理寺、刑部而生的专才,什么案子经他手, 都不能有被卡着、被闲置的一日。
  晏城曾在大理寺卿奉上的请安奏折里,见到满篇满篇的夸赞, 对殷少宿能力的确定。
  晏城直呼:“范大人,未免也太看好殷寺正了吧。”
  而谢知珩随手一勾那名字,回:“范衡为找接位者,找了太久。总算找到个能力强、又嫉恶如仇的世家勋贵,他自然多看重些。”
  能力强,嫉恶如仇,拥有这两大特征的官员不少, 右寺正勉强也算一个。
  可范衡独独只看重殷少宿?晏城直接问出来。
  “哼…”
  谢知珩在旁轻笑, 从请安奏折内, 分出京城内世家勋贵上奉的奏折,一一为晏城解释勋贵内如蛛网丝般的关系。
  可别瞧南阳侯府落寞许久, 似在朝中无一人,文臣武将中具无南阳侯人。
  若以裙带关系来瞧,曾掌川西军队, 后入兵部的祁阳伯得唤他声舅舅,更别提那些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勋贵纨绔。
  “南阳侯觉入朝无望,又不愿舍弃往日辉煌,便以家中女眷为链锁,牢牢锁住京内勋贵。”
  晏城只记得这几句,至于那墨线连得到处都有,表叔、外甥、舅舅等辈分更是理不清,比他寝室的辈分还要乱。
  寝室只是爹崽不分,这里可是叔舅、外甥侄子不分。
  祁阳伯都为外甥,可见殷少宿在京中辈分有多高。若以长辈之姿,处置那些纨绔子弟,自是无人敢伸冤,敢明面反抗执法。
  京城少有大案事发,偶有脑子发抽的纨绔当众纵马,也会被殷少宿当廷怒斥,打得他们颜面扫地,声都不敢吭一句。
  若有杀人案出,怕是牵扯过大,殷少便宿抽丝剥茧,有条理分析每一步,在大理寺卿的支持下,缉拿无数凶犯,还京城洁白青天。
  是此,主簿们翻找寻遍旧档,也找不到半点与圣教、与欢喜佛相关的失踪案。
  因为,圣教是不敢在天子脚下,在皇城之下捆绑拐走京中妇女,他们最多游荡在江南,游荡在川南。
  那些地方离皇城过远,皇帝管不到的地方,正适合阴暗罪恶滋生。
  眉头皱着,挤压着他艳亮的桃花眸,晏城单手裹着半边脸颊,唉声叹气:“没有半点线索,只凭借大理寺的旧档,是找不到圣教的狐狸尾巴,就没有地方的旧档吗?”
  搜寻一天的陶严也倦累得厉害,他活动活动手臂,揉了揉紧盯文字而酸涩的眼眸。
  听晏城的询问,陶严回:“州郡怎么会把他们的旧档送到大理寺来?至多也是送入刑部,我们大理寺只管京城,不管州郡。而且,刑部那儿他们也少送,甚至部分州郡都不送的!”
  听到陶严这番回话,晏城猛然回想到,大盛还没完成中央集权。
  围绕封建的两大矛盾,中央与地方,皇权与相劝,此刻都尚未达到完全的统一。
  “若不是我等碰巧遇上,也难想川西、荆州等地欢喜佛盛行。”
  陶严合上所有旧档,捧着它们往寺库内走,旧书已清扫好,自然要归入库内,好好保管。
  晏城跟上,掌心同样抱起部分书,问:“难道大理寺就管不得?失踪那么多的妇孺,尸骨都堆放在义堂里,哪怕我们天天上香,唤来道士,也无法驱散义堂的阴冷,怨气。”
  残害她们的凶手不能追捕,又无法探求户籍所在,无法落叶归根,也不怪整个义堂阴森森的。
  晏城每日三次的上香,都必须拉着陶严和钟旺,甚至还抱着勉强可当黑狗用的黄狗旺财。
  长香伺候过,膳堂总算不蒸鱼,也不奢侈放姜,两主簿才敢往膳堂的方向走。为何不去外街吃,还是因为他们白日里吃旧档的灰吃多了,不想再动。
  身疲,心累,在瞧见膳堂数日不改的晚膳时,晏城抓挠着自己,一遍又一遍询问,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吃御膳房给他准备的食物!
  五六人的大桌,膳堂只准备了九道菜,虽不多,但个个都是大菜。
  水煮的白肉,沾了点蒜泥绿葱,以热油浇灌,滋出蒜泥的香来。肉汤没浪费,煮了点春日野菜,又摘了院落里新鲜的菜叶子,做成两道叶子菜。
  鱼不再蒸的时候,膳堂片成薄片,做成一大锅的鱼汤,加上庖子自个腌渍的酸菜,煮成酸菜鱼汤。一勺又一勺挖给来膳堂用晚膳的铺头,最后只那么点,给上官们吃。
  哦,不对,端在殷少宿眼前的鱼汤最为浓郁,冒出的鱼块最多,还特意洒落葱花做点缀,庖子的区别待遇,一眼便能瞧出。
  晏城撑着脸,左盯右看,边说:“是巧合,还是故意,定是故意的吧!”
  如此双标,当着大理寺最高领袖面,都不掩饰一下吗?
  大理寺卿未说话,只顾着争夺眼前的蒜泥白肉。
  而陶严敲了晏城一下,回:“殷寺正身为大理寺卿最得力的助手,日日为大理寺奔波,自然需要好好补一顿。”
  殷寺正先喝一勺汤,暖暖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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