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后:“珩儿,阿娘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喜乐。”
  谢知珩咬咬唇,痛楚使他清醒,可禁缚此身的咒枷不肯放弃,凉意于后背攀登,刺痛脖颈,扎根于谢知珩脑海里。
  他知道自己该控制自己,细线紧紧缠绕,浓墨渗透进表皮,浑身冰颤得厉害。
  “殿下,殿下!”
  梦境外,谢知珩骤然抓紧被褥,指甲恶狠狠抓划,似要破了这层束缚般。晏城几乎能听见谢知珩痛苦时的呼声,与极其轻微的求救。
  很轻微,谢知珩使其克制在喉咙里,是喉结滚动些许,晏城才勉强能探知其中的惧怕。
  晏城搂抱住谢知珩,轻声唤道:“别抓,很痛。”
  为显奢侈精致,被面绣以金丝,可非是涂抹金粉的细线。炭火高温溶解金块,倒入模具,重锤敲打成细,又镶嵌被褥上。
  金块仍是金属,其锋利,能划破人脆弱的表皮,将飞舞的凤头染得艳红。
  晏城强行拉扯出谢知珩时,那手仍是弯曲的利爪,持续紧绷,似要破了血,才得安稳。
  起先,晏城横抓他的手心,紧紧攥住,挤得谢知珩每根手骨疼,就是蟒蛇的围缠,幻化成谢知珩梦境里凝聚一团的黑线、
  谢知珩渴求挣扎,可痛意中夹杂驱除不了的热暖,与蟒蛇不同,谢知珩短暂浑噩的头脑瞬间清醒。
  君王塌间不可枕虎,也不可枕蛇,却在数十日中,枕了个状元郎。
  唇瓣微动,气息自缝隙中送出,散在晏城鼻尖。
  顷刻间,那处似过敏般,红了大片。
  但只那点气息,晏城听到,谢知珩轻唤他的名字。
  “晏城……”
  晏城一怔,紧握的手松了些许,不再裹着谢知珩疼,露出些许缝隙。就在那缝隙中,谢知珩反客为主,手指深埋进晏城指缝里,相扣又合紧。
  晏城:“殿下?”
  他话语才出一点,谢知珩自残自害的行为止住,顺着晏城搂抱他的姿势,将自己贴得人更紧。
  寻不得安全的幼崽,攫取无际漆黑之外的温暖。
  谢知珩侧睡,身体喜爱蜷缩,像极了晏城曾在网络上,看到的极度缺失安全感的人惯有的姿势。
  降世为太子,父母恩爱,给予的爱意不少。
  哪怕后来皇帝生变,他也能囚禁皇帝,执掌王朝大权,旁有皇帝精心培养的忠臣良将支持辅佐。
  一生平安喜乐,又位高权重,何来不安?
  晏城难以推出前缘,侧脸吻了谢知珩耳旁,蹭了蹭他微凉的脸颊,以身体的热意来安抚他。
  “我对那书了解不多,也无法从短短数言,短短几日,窥探你过往的二十三年。”
  晏城呼吸一滞,唇瓣温热,谢知珩无意识的含咬,将呼吸也咬去。
  “不累吗?”
  晏城轻声一叹,任由谢知珩肆意,或是将彼此的气息,烧得更加灼热。
  梦境的漆黑被春日吹拂,落得大地一片青绿,桃花瓣跌落长河,随风飘到谢知珩掌心。
  纠缠他许久的梦魇,于此刻,似化噩梦,为暖暖的春日宴。
  “你话好多。”
  清醒一会儿,谢知珩睁开眼,同晏城相视,凤眸映衬他所有模样。
  晏城被乍然的睁眼讶住,腹中思索许久的安抚,都于此刻,被谢知珩推回去。
  桃花眸低垂,眸光左右流转,就是不愿看向谢知珩。
  谢知珩不气,他勾卷晏城始终不爱束的发,抵在晏城因紧张而吞咽的喉结处,唇瓣隔着指腹,细碎地落吻。
  “……”
  要亲就亲,别瞎耍把戏。
  晏城低声委屈:“别玩我,我不会你那些把戏,没人教过我。”
  身为太子,谢知珩定然受过相关教育,天后也会赐予教养嬷嬷,教他如何在床事中享受。
  可晏城没学过,最多是大学期间,与室友偷偷摸摸背对辅导员看岛国三级片,龙阳一事少有参与。
  后世谈性色变,偶尔不如古时开放多些。
  晏城想,怕是人们接受信息的渠道过多,不如古时那般,仅有口头、书籍教授。
  “那孤教你。”谢知珩指尖抚过晏城侧脸,蹭抚他鼻尖,轻声笑说:“前不久孤教过你,学会了吗?”
  晏城一顿,划过他脑海的不是所谓床上情事,耳鬓厮磨。而是谢知珩依赖在他怀里,翻着儒经集注,一字一字授与他。
  咬文嚼字,几乎要将所有大学未曾授予的知识点,全都赠给他。
  “……”
  他沉默的时候太久,谢知珩以为晏城是忘了。
  谢知珩:“无碍,孤再教你一遍,就可。”
  唇齿的热度不低,耳旁低伏的碎发,凌乱中交叠一起,又根根缠绵,陷入相扣的指缝里。
  次日天亮得有些早,谢知珩下地时,双腿还在发颤,靠着李公公的搀扶,才勉强站稳。
  回到政事堂时,堆积的奏折又如小山高,谢知珩垂眸,隔着眼皮揉眼许久,散去短暂的疲倦。
  陷温柔乡太久,心都有些懒倦,谢知珩抿唇想。
  正好,李公公抵了书信过来,谢知珩心急迫,但也缓缓打开。
  纸上笔墨不多,却全是晏城低声时的碎语,有些藏于唇语中。
  “反派,他是这般称孤的?”
  谢知珩紧紧垂落眸子,与那些后世来的人不同。晏城对他的称呼,与略有恐怖崩溃的心理。
  谢知珩燃掉书信:“去问问他们,反派何意?也许,他是大盛的一道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一道生机。
  谢知珩又摇头:“不,也许非一道,而是几道。”
  于大盛,是一道生机。
  可对谢知珩,却是几道生机,是越过无数黑线,越过银色长河的生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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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无用多久,底下人递了书信上来,由李公公捧到谢知珩跟前。
  那纸不大,堪堪铺平在李公公掌心,谢知珩忙于处理晨时紧急公务,使宫人念出。
  那些人自以为古时人惯精简,修得文学的学子为此稍微润笔些许,二三的短言,将繁琐又枯燥的名词解释透彻。
  李公公:“以话本为例,登高位娶良妻的书生为男主,贯彻整部话本。而那良妻,便是他们所言的女主。至于反派,阻拦他们相爱成婚的女儿家父母,及与女主有婚事在身的官家少爷,大抵是反派。”
  谢知珩执朱笔勾了掌中这奏折,眸眼低垂:“这等话本,那些败落书生,该是最爱。”
  他转眸又一冷,锋利的眉目似裹了冰雪的刀刃。
  谢知珩轻笑,唇瓣紧抿,缓缓勾出笑容:“置己若梦境,若仙境。”
  “殿下所言甚是。”李公公不曾改过其意,他永远站在谢知珩这边。
  当整理思索所得情报后,李公公转而又问:“郎君只唤苏大夫,陛下也如此,可陛下所需的,仅有女子?”
  未尽的言中,若那苏家女是他人话中的女主,那她与谁相爱,殿下又为何添列其中,成了阻拦他们相爱的反派?
  难不成,殿下不爱太子妃,也不爱状元郎,独独爱上那苏氏女。
  李公公眸眼里的震惊太明显,无需细想,谢知珩便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想什么呢?于苏氏女而言,孤乃杀其父的贼子,谈何情爱。”谢知珩撑着侧脸,细碎的额发凌乱探出,贴着他指腹。
  谢知珩:“孤不愿身旁另有他人,同阿耶一般便可。”
  熹始帝曾为天后空置整一后宫,朝臣所有碎语都被他压下,骂名污名也都由自个担着。
  可熹始帝的爱太多,情太浓,天后诞下太子后,未多久便又有孕。
  可怜可叹,那孩子未出生便逝去,天后也受此,伤身太多。
  天后承不了熹始帝太多情,特开后宫,迎更多貌美女子,似花般点缀皇宫。
  熹始帝能为天后荒置后宫。
  谢知珩身边,太子妃早逝,遗留的孩子又非他亲生,状元郎为男子身,难以……
  李公公担忧:“殿下子息单薄,切不可如此。”
  可不单薄吗?
  偌大的东宫里,小殿下非亲子,于谢知珩,是似子又似弟。
  不止如此,谢知珩是以身承其情,并非……
  太过于荒唐,李公公难以从杂乱无序的脑海里,抽出完整的一句。
  谢知珩不在意:“单薄?父皇为孤,造出一个又一个年幼的弟弟,宗室也非无人,不用怕。”
  他闭眸,缓缓略有酸涩的眸眼,他的选择,可不少。
  “殿下是想为郎君自守贞洁?”
  于此,李公公又不解,两人相处未几月,怎落得这般情深意重之地。且,那时殿下为缓状元郎重药,自解罗裳,轻言曼语,教那状元郎。
  李公公:“那状元郎可是狐仙转世,落凡渡殿下一身苦厄?”
  “呵……你愿这般想,便以这套说辞,说服自己吧。”谢知珩不愿再纠缠此话题,只掌洗了遍脸,微微甩去繁琐的躁意,睁眼继续处理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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