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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褚洄回头看看,把一直低着头的桑星牵的近一点,一手搂住他的腰。
  如果桑星变成猫了,褚洄一定会把他随身带着,给他打专属的小镣铐铐在脖子上,走到哪里都不放开。
  当然,桑星是不会变成猫的,褚洄想,因为有人爱桑星。
  “不然你去那边的猫亲寻觅咨询处,找工作人员喊一下广播吧。”褚洄对那个女人建议道。这些猫分别对应哪个人,也许只有长期在这里工作的人才知道。
  而路过的工作人员冷着脸:“你没关注新闻吗?患了“有猫病综合征”的人,体内的猫基因无法根除,那些基因会一直存在,随时都会复发。”
  桑星低垂的耳朵动了动。
  怪不得自己虽然之前短暂的康复了,昨晚又突然变了。
  “所以我爸为什么会复发?”那女人替桑星问出口。
  是啊,生病是因为缺爱,而复发的诱因是什么?
  是不是褚洄不够爱自己了?那他为什么还会给自己买吃的?还说暧昧撩人的话?还牵手?在过马路时候薅小猫一样薅脖子?还搂腰半抱着?
  海王?
  桑星满肚子委屈。
  褚洄在太阳底下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上周末,你是不是没接你爸电话?他一宿都没睡,跟猫化的同屋哭诉说你不管他,说你没良心,不孝!”工作人员把女人骂哭就走了。
  果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爱,所以残余的猫基因令人再次猫化,但第二次猫化是这样迅速吗?
  那女人哑口无言,坐在一只死猫旁默默流泪。
  “你别哭了,你都来找他了,伯伯可能明天就好了。”桑星忍不住开口。一个为生活而分心的人能有多少力量去爱呢?
  女人摇头,终于抓到一个能倾听她委屈的人那样不住哭:
  “怪我,我爸当时极力反对,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但我不听,生了宝宝后我只能在家里,没有钱养爸爸,就把他送到敬老院来。我老公不高兴,觉得我爸是负担,我也是他的负担就厌弃我……”
  桑星从女人的哭诉中渐渐走神。
  不远处,一只橘猫从屋子里慢腾腾的挪出来,它要下三个台阶。应该是很老了,它对着那犹如天堑的台阶迟疑,爪子几次试探都不敢迈出一步。
  身后,敬老院的工作人员端着一盆衣服经过,瞥见那只老猫,非常不耐烦的一伸脚——猫直直滚下去,一直滚到地上,很久没爬起来。
  “喵——”一只白色的猫在挠桑星的裤脚。
  褚洄伸手把它扒拉开,不让猫碰桑星,但是猫猫绕了一圈又开始抓桑星,并对着他喵喵叫。
  桑星收回深思,蹲身,跟白猫对视。
  “喵喵喵喵喵——”白猫是狮子猫,毛很长,有些已经打结了,黄黄的裹满了尘土。它一直在叫,只对着桑星叫,叫两声原地急急转圈,跟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一样。
  “喵喵喵喵——”它又抬头,看着桑星,然后,眼中慢慢蓄满泪水。
  “你……”
  桑星心惊肉跳,说不出话,他伸着手,却不敢碰猫,迟疑的问:“你你、认识我?”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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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白猫突然跳了两下,但因为年纪大了,事实上,没有一只猫爪离地。它连连点头,“喵喵呜喵喵喵喵喵呜——”
  它喵了很多声,又转头又转圈,一会儿挪到这边,一会儿挪到那边,猫爪还在地上划拉,隐隐约约划出了一个椭圆的形状。
  “哥哥,”桑星惊慌的抓褚洄,求助的看他,“它、它在说什么啊?它认识我啊哥哥……”
  桑星的心里涌上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滋味,没想到,有一天,他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只无法开口说人话的“人猫”,仿佛命运的预言一样,它在桑星失去双腿的第二天警醒他。
  桑星眼前阵阵发黑,语无伦次:“但、但我、哥哥,我怎么不认识它?我认不出他……”
  听到这句话,白猫蓦然不动了,它还尚且抬着一只爪子,却如同被定格的小丑,忽然间静下来。
  它不再看桑星了。它很失望,不知道对谁失望。
  桑星的心直直坠到深井里。
  某天,褚洄也会认不出桑星的。
  “桑星,桑星,”褚洄抱紧他,心里尽管也为这一幕震惊,但他第一反应是后悔不该带桑星来,也疼惜他的惊慌失措:
  “我们去问问工作人员,也许有对应的老人照片,这样你就认出它了。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你可以抱回家,我们养它,直到他恢复好不好?”
  褚洄泰山般镇定,稳稳的目光和恒久的体温很好的抚平了桑星的慌张。
  “啊,我儿子呢,我儿子不是拴在这里了吗?怎么不见了,谁拿了我儿子?”——桑星至今都记得那个到胖婶面馆吃水饺的伯伯,因为狗子丢了而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猫、伯伯,你真是那个伯伯啊……”
  怪不得猫猫画了个椭圆形,应该是水饺。
  面馆里,桑星的手依然凉,脸白白的,双眼睁的很大,不住抚摸褚洄腿上的老猫。
  “伯伯认识你,又认识了我和大姨,他会好起来的。”褚洄说。
  “真的吗?”桑星问,伸手摸摸伯伯的猫头,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这是我们相识的面馆啊伯伯,你记起来了吗?”
  “猫伯伯”闭着眼睛,累极了的样子,一动不动。
  上午的敬老院里,桑星跟着褚洄去问工作人员要照片,结果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伯伯。
  工作人员一边解释一边嘲弄:“这王老伯儿子女儿和两个老伴全都被他克死了,连养了三年的狗也死了,敬老院有个棋友,才认识他两个月,竟然也死了。他是天煞孤星啊……”
  “你怎么知道你两年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天煞孤星?”褚洄当即一脸怒气的反问。
  工作人员不敢说话了,带他们办理领养手续。
  领养一只“猫人”的手续比街边抱养一只流浪猫还简单:“行,拿走吧,别再送回来。”
  两人愣愣的抱着猫出门,看到门口乌泱泱的人群,褚洄转头安慰桑星:“不要想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评判他人的人生。”
  桑星点头。
  放下猫后,褚洄进了浴室,没一会儿,手机就响起来了。桑星跑到卫生间敲门:“哥哥,有个叫温岚的人给你打电话。”
  “满身泡泡,你帮我接。”褚洄的声音里搀着哗啦啦的流水。
  “喂,你好。”
  “褚洄?你不是褚洄吧?”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不管你是谁,你都跟褚洄说一下,我下月回国,他欠我的该还给我了!”
  电话响起嘟嘟声。
  桑星呆呆站在那,和“伯伯”大眼瞪小眼。
  等到褚洄出来,他一字不差的复述女生的话,试探着问:“哥哥,这人是谁啊?”
  “一个讨债的。”褚洄淡淡回应,转头就把注意力放在桑星身上,“我明天走,你一个人照顾‘伯伯’可以吗?不然别回桑家了,我跟大姨说一声,让她帮你。”
  “好。”
  尽管褚洄不放心,但褚建军那边的事也没办法拖,他只好按原计划离开。
  在他离开的第四天,桑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伯伯,你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论怎么样,我们都要活下去啊。”
  无论怎样劝说,“伯伯”四天来不吃不喝,精神萎靡,似乎一门心思要死去一样。
  桑星预见未来般焦心又痛苦,他能理解“伯伯”自闭一样的行为,却又怀揣着一份希望,希望伯伯活下去,就像自己也要活下去一样。
  桑星请了假,和胖婶一起带“伯伯”去医院,登录就医系统后发现,“伯伯”原本就患有冠心病,还有过脑梗史。
  现在医院对“猫人”的治疗方案非常混乱——如果按照人的剂量医治,猫身就会出问题;如果按照猫的剂量医治,有一些严重的病就达不到治疗效果。
  最后只能推荐人们去看心理医生。
  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叫周叙坤,长得很帅,一双眼睛黑黑的,端正而严肃。他不像其他医生那样漠视病人,反而眉头紧锁,关切又愁苦:
  “他的基础病太严重,有些心理疗法不能对他做,药也不能吃太多,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他有求生欲,这非常难,你要做好准备。”
  人终归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只猫的事实,这丧失了物竞天择赐予的优越感,是人性不能挑战之底线,跟“由奢入俭难”同一道理,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痛级。
  这也是患了“有猫病综合征”后,很多“猫人”很快死亡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周叙坤几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桑星的心揪起来。医生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让你打听的事儿呢?怎么样了。”桑兵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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