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瑾坐下来:“好吧,我们互相熬。”
  景非昨看了看展开的大床,语气酸酸的。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的运费比画的运费要高。我以前最多只坐过座位能平放下来的舱位。”她竖起一根手指,“而且就那一次。”
  温瑾笑了笑:“我还怕你怪罪我没用上私人飞机。”
  景非昨摆摆手:“太罪恶了,我只怕由奢入简难。”
  温瑾立即回应:“那就不要找困难。”
  景非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这段时间可是恪守约定,一张照片都没有拍啊。”
  温瑾愣了一下,读懂景非昨话里的意思后,笑意淡了几分。
  但她还是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会遵守约定的,但半年还没到,现在先享受一下声色犬马的生活吧。”
  巡航高度上的阳光比在地面时要来得更早。
  景非昨被透过遮光帘的晨光唤醒,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温瑾怀里。
  那人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还在回复邮件,屏幕的光映在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
  “早。”温瑾察觉到她的动静,立刻合上电脑,“看来倒时差失败了。”
  景非昨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应该也没睡多长时间。你睡了吗?”
  温瑾一言概之:“睡得比你晚些,起得比你早些。”
  景非昨仔细看着温瑾,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又飒爽。
  她忍不住感慨:“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温瑾:“我以为通过我们每次的床上时间,你早就了解我的精力到底比你好多少了。”
  景非昨狠狠瞪了她一眼。
  飞机降落在目的地机场时,捎上了着异域风情的夜色已经浸透了这座城市。
  景非昨靠坐在床窗边,看着跑道灯在雨后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湿漉漉的光痕。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足够她做了一个美梦、吃了两顿美食、打开了三次策展方案——尽管每一次都迅速又烦躁地关闭。
  和温瑾在一起的旅途实在太安逸,她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像以前一样,在出行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唯一做成的事情,是在温瑾的平板上涂鸦了一只戴领结的猪。
  “行李已经安排好了。”温瑾安抚似地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腕,“车在等。”
  景非昨懒懒地“嗯”了一声,没接话。
  她讨厌长途飞行后状态又要被强行改变的黏腻感,瞥了眼温瑾此刻过分清爽的样子,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违反生物学。
  出了航站楼,黑色宾利载着两个人来到了温瑾预订好的酒店。
  门卡“滴”的一声,解锁的瞬间,景非昨就闻到了玫瑰的气味。
  不是化学试剂调制的味道,而是真实的、带着茎秆青涩感的浓烈花香。
  她推开门,整个人顿在原地——深红色的花瓣从玄关一路蔓延到卧室,在床单上拼出夸张的心形。
  “……”景非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道,“你安排的?”
  “可能酒店误会了。”温瑾脱下外套,随手拨开沙发上的玫瑰,“他们收到两个‘重要客人’的预订,自动归为蜜月套餐。”
  景非昨才不信温瑾的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假装没看到一边的情趣用品:“你没解释?”
  “解释了。”温瑾用真切地语气开始她滑腻的狡辩,“但他们说,‘您看景女士的眼神,不像需要解释的样子’。”
  景非昨:“……”
  她在思考眼前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如此油嘴滑舌了。
  景非昨最后懒得理她,打开行李箱,抓起里面的睡衣就往浴室走。
  “我去洗澡了,希望我出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已经不再是花园了。”想起什么,又探回头,“我可比不上你有精力,所以今天想都别想。”
  紧接着,浴室门被重重关上。
  水声响起后,温瑾摇头失笑,弯腰捡起那片被碾碎的花瓣,放进大衣口袋。
  第23章 布展
  景非昨向工作人员出示布展通行证、娴熟地推开展馆临时进出的侧门时,温瑾还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美术馆。
  展馆里灯光刚亮,工人们正推着运输车来来往往,空气里飘着木屑和颜料混合的味道,温瑾闻来陌生而新鲜,对景非昨而言却如呼吸一样自然。
  她瞥了眼身边一定要跟来的温氏董事长,后者寸步不离自己的程度,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在带小孩。
  幸好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在这样离谱的恍惚之下,她解释的语气都捎上了几分哄人的味道:“我的展位在室内,室外的大部分是大型雕塑和一些行为艺术。”
  她的展位在e区,十二米长的白墙,三盏可调角度的射灯,不算是最好的位置,但也足够醒目。
  景非昨放下包,从口袋里摸出布展方案,对照着现场又确认了一遍。
  “画框间距再调整一下。”她对负责挂画的工人说,手指在墙面上比划,“这一幅往左移两指宽。”
  工人点点头,重新调整挂钩的位置。
  景非昨退后两步,眯眼确认视觉效果。
  光线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画布上,恰好勾勒出她想要的光影层次。
  她对灯光师说:“灯光测试一下,看能不能达到这样自然光的效果。”
  射灯亮起,她盯着画布上的反光,微微皱眉:“角度再压低一点,不要直射。”
  灯光师调整了几次,直到景非昨终于点头。
  “真希望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指令明确简单。昨天有一个展位,直接叫我们把灯筒拆了又装,五次。”
  灯光师举起一只手。
  景非昨笑笑,没说什么,只是跟他握了握手:“辛苦了。”
  温瑾看着忙碌的景非昨,有些入迷。
  今天景非昨穿了牛仔吊带裤,深蓝色的牛仔布料包裹着她修长的身形,头上的鸭舌帽将她惯常散落的黑发尽数收拢,只在耳后漏出几缕发丝。
  利落的一身打扮,又透着股不修边幅的锐气,看起来有些像个小农场主。
  在踏进这里的一瞬间,温瑾就清晰地感受到:这里是景非昨的主场。
  她跟随着她,看到她游刃有余地掌控着整个空间,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在宣告这里是她的王国。
  温瑾想起第一次看见景非昨名字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向展主打听。
  当时那个老头指着景非昨的照片,吹着胡子,丝毫不吝啬赞美,说她是天生的创造家。
  她注视着景非昨蹲在地上检查电线排布的背影,牛仔布料在大腿处绷出弧度。
  熟悉的躁动在血管里蠢蠢欲动,但不是往常的掌控欲,而是更不平常的、想要被这个人征服的冲动。
  “温总今天打算一直在这里无所事事?”景非昨打断了温瑾逐渐飘散的思绪。
  温瑾笑了笑,试图掩盖自己的走神:“忙得怎么样了?”
  景非昨摆摆手:“差不多了,毕竟我只有三幅画的位置。”
  她叉腰,看着挂好的三幅画,竟忍不住跟温瑾介绍起来:“中间的那幅画,是我大学时候画的,当时莫名其妙得到了很多关注,算是我的成名作。”
  温瑾对绘画和艺术不感兴趣,但对景非昨的绘画和艺术实在好奇非常:“嗯?”
  景非昨支着下巴,自嘲地笑笑。
  “知道吗?这幅画在业内争议很大。有人说构图失衡,有人说用色太刻意,还有很多人说它能引发话题度是最荒诞的事情。我真的差点就把它锁在仓库里了。
  “老师却说,如果这幅画的署名是她,那些批评就会变成赞美。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所以最后还是把它拿过来了。”
  温瑾仔细看着这幅画。宽幅画布上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近看时,可以看到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同一张面孔的不同情绪,碎片与碎片之间用极细的黑色线条区隔,像是裂痕,又像是神经脉络的连接。
  但退后三步,所有的碎片又突然在视觉上重组,那些割裂的情绪奇妙地融合,镜中人的表情回归到最寻常的状态:平静的唇角,放松的眉梢,仿佛刚才那些激烈的情绪从未存在。
  只有镜面“裂痕”处故意留出的细小缝隙,提醒着这幅完美平静背后的千疮百孔。
  温瑾发自内心地感叹:“你是天生的创造家。”
  ……
  尽管已经把要展出的画布置好,但琐事远不止这些。
  没能清闲下来多久,策展助理便小跑着过来,递给景非昨一份刚打印的展签校对稿:“景老师,您确认一下文字内容。”
  她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
  她指了指其中一行:“材质标注漏了‘混合媒介’,其他的都没错。”
  助理连忙记下,又递给她一本厚重的导览册:“这是部分展区介绍本的样册,您的作品介绍在p47。”
  她翻到那一页,粗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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