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温瑾认真地看着景非昨,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晚饭结束时,夜色已深。
铺着鹅绒被的床铺看起来柔软得像是云朵。
洗漱完毕后,景非昨立即踢掉拖鞋,懒洋洋地躺在云端上:“感觉才刚看到日落,转眼就到睡觉时间了。其实一直在列车上度过我们的假期也挺好的。”
正向床铺走来的温瑾听到,不敢苟同:“我敢保证你在第二天就会腻烦了。”
景非昨轻哼一声,刚想指示温瑾把窗帘拉上,却在下一刻被雪原夜景吸引。
窗外的雪原此刻被月光浸泡着,正泛着幽蓝的微光,突然经过的村庄亮着零星灯火,那些橘黄色的光点在急速后退中拉成长长的光丝。
景非昨下意识拿起床头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窗外,调整了好一番角度,却迟迟不能满意地按下拍摄键,只是摇了摇头,又放下手机。
她转头看正准备上床的温瑾,是商量的语气:“帮我把包里的相机拿过来?”
温瑾停下脚步,示意自己与包的距离,原地摊了摊手。
景非昨撒娇:“温总——”
温瑾缴械投降:“好的。”
景非昨终于拍下了自己称心的照片后,温瑾正打算去拉窗帘,又忽然听到她说:“别动。”
温瑾下意识地绷直了背,直到听到快门的咔嚓声才放松下来。
景非昨低头检查照片,嘴角翘起:“好看。”
温瑾挑眉:“我看看。”
景非昨把相机递过去。
温瑾放大了自己的在显示屏上的侧脸,照片里的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眉头将蹙未蹙,唇角将扬未扬,但怔愣的表情柔和了温瑾锋利的五官,展现在屏幕上,有种平易近人的温柔。
景非昨把相册往前翻了一下,是一张空镜。
“肉眼看的时候,觉得景色奇妙又震撼。可不管手机还是相机,都很难拍出看到的感觉。”景非昨又把照片翻回去,“但是有人在画面里,就完全不一样,生动许多。”
温瑾反问:“那我只是你照片的模特吗?”
景非昨愣了一下,随即意味深长道:“当然不是,你是这张照片的主角。”
话罢,她把相机和手机都放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丝绸睡衣随着动作上滑,露出一截纤细腰肢。
温瑾眼神暗了暗。
她“唰”一下拉上了纱帘,转身上床,顺势撑在景非昨上方,一只手触到露出来的那片温热肌肤,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也是我的主角。”
景非昨感受到温瑾的指尖在她的身上画着圈,不受控制地轻哼一声:“嗯……明天还要去玩呢……”
温瑾已经彻底贴近景非昨,在后者颈间落下一个吻:“没那么早到站,我们有的是时间。”
列车继续穿行,交织的呼吸声渐渐与轮轨撞击声重合,在这流动的夜色里,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第4章 标本
到达g市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西斜,温瑾吩咐人将两人的行李直接送往酒店,自己则牵着景非昨的手,带着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车站外。
景非昨问:“我有些忘记你的行程规划了,我们今天是去哪里来着?”
温瑾侧眸看她,眼底浮起一丝纵容的笑意。
“那个跳蚤市场,今天是开市的最后一天了。离酒店有些远,我担心赶不上闭市时间,所以我们直接过去。”她抬手替景非昨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低柔,“忘记就忘记吧,我不会把你拐走的。”
景非昨咯咯笑,笑声清脆,像玻璃杯里晃荡的冰块。
温瑾的安排的确很棒,比如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好的轿车已经在车站外等候了。
没有多余的等待,没有无谓的疲惫,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倒退。景非昨只需要懒洋洋地靠进座椅,看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规整的城市建筑变成错落的老街区。
司机是个本地人,皮肤晒得微黑,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很健谈。
温瑾提前安排了她兼作导游,这会儿正笑着介绍:“两位来得巧,今天市场最后一天,好多摊主会降价处理,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
景非昨来了兴致:“有什么特别推荐的?”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稳当地变道,话也不停:“这可太多了,全看你喜欢什么。老物件、手工艺品,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收藏,识货的人去了都挪不动脚。”
温瑾低声问:“有兴趣?”
“当然。”景非昨似乎想起了什么,轻笑两声,“大学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很有名的古董跳蚤市场,当时很喜欢去那里淘宝和找灵感。后来看到消息说国内也要开,还以为赶不上了。”
车子拐进一条窄巷,司机减缓车速,指着前方一片熙攘的人群。
“到了!里头路窄,车开不进去,得麻烦你们走一段。”
冬日的暖阳涂抹在跳蚤市场的铁艺拱门上,两个人站在入口处,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市场里纵横交错的巷道如同迷宫,景非昨一边缓慢前进着,一边打量周围:“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大。”
虽然是开放的最后一天,但来往的游人不少,有些会吆喝的摊主操着半真半假的行话,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
“小心。”
温瑾突然揽住景非昨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一辆堆满古董钟表的手推车擦着两个人经过,车上的布谷鸟钟突然齐声报时,十几只木制小鸟弹出来,空气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咕咕”声。
景非昨摇头:“混乱程度怎么也和国外的一样。”
话在抱怨,语气倒是有些怀念。
景非昨挣开温瑾的怀抱,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到对面的一个的玻璃柜上。柜子里陈列着各种标本:蝴蝶、蜥蜴、甚至一只白化麻雀,全部都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
她把温瑾往前推:“去看看那边。”
标本柜后的人正在用镊子调整一只蓝闪蝶的翅膀,景非昨认真地看着那对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的金属般的光泽。
她有些好奇:“这些标本可以保存多久?”
“几百年,如果处理得当的话。”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说起这些时,语气有些骄傲,不像摆摊,倒像在展示自己的收藏。
她盯着玻璃里的展品,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身后的温瑾问:“找到你的灵感了?”
景非昨摇头,夸张地叹息:“我的灵感在上次极限赶工之后就彻底枯竭了。”她再次转向摊主,“这个柜子里的都是您自己制作的吗?”
摊主笑了:“是的,而且这个柜子里都是我自己养过的动物。这些是不卖的,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旁边的标本。”
景非昨真心实意地赞叹了几声。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柜子,相较于玻璃柜里的精致,那边的陈列品呆板地排列着,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连投射下的阴影都显得粗糙。
景非昨兴致缺缺,拉着温瑾离开了。
离开摊位,她却还在想着那个惊艳的玻璃柜。
“记得本科有一个同学,他的毕业作品就是标本。当时没少听到他抱怨制作的麻烦。你看刚刚那些标本的精美程度,不知那个摊主耗费了多少精力。”说到这里,景非昨几乎是本能地感慨,“不过倒是个另类又永久的纪念方式,她一定对她的动物们很用心。”
温瑾却没有附和景非昨:“我反而觉得标本才是她真正用心的东西,至于那些动物,像她满足自己的手段。”
或许是少有遇见温瑾对自己的反驳,景非昨忽然愣住,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感觉像是踩空了一级台阶,明明脚下是平地,却无端晃了一下。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直到转过一个拐角后,一个卖古董首饰的摊位才让她有了能够转移的话题。
景非昨停下来,对着那一摊东西随意一指:“麻烦给我看看这个。”
……
冬天的白日短暂,当温瑾和景非昨终于从那个古董集市出来时,夜色已经浸透了整条街。
景非昨伸个懒腰:“时间过得好快啊。”
温瑾点点头:“是的,逛了很久,一样没买。”
景非昨失笑:“这就是我淘宝的常态。”
冷风卷着冬天的凌冽气息袭来,景非昨打了个喷嚏。
温瑾把手里拿着的羊绒围巾裹住她的脖颈:“该回去了。”
景非昨没有立即回应,戴好围巾以后反而往后走了几步,摸出相机对准温瑾。
镜头里的温瑾站在路边,大衣衣摆被风掀起,回头看着景非昨,发丝被风掠起几缕。
按下快门的瞬间,时间好像定格在了这一个画面,当视线从照片里移开时,世界又从静止中苏醒。
温瑾注视着离她几步远的景非昨。
车流从景非昨的身后穿梭而过,车灯拖曳出流动的光痕,仿佛时间本身正从她们之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