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也不知道之后我偷摸和奚蓉打听,她能告诉我吗?
哪怕不知道我在窗边,她们也开始降低音量说话,我偷偷掂着脚小心地往旁挪,准备离开了,耳朵一动,忽然听到更尖锐激烈的争吵。
“张若安,她已经走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非得要让留下来的人永远都不痛快吗?”
“这么久了,只有你还放不下,只有你还被困在过去,只有你还死死抓着那些事情不愿意放下!”
“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吗?!”
张若安爆发了,她声音哽咽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悔恨。
“当年的事情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你知道吗?如果当初不是我、不是我提议...”
她很用力地吞下一声哭泣,其中蕴藏的悲伤让只是听见的我都感到心酸。
我偷偷地又挪了几步,脚下土地有轻微的“沙沙”声,咽了口口水,我不敢弄出太多动静。
与此同时心跳加快,我隐约察觉到张若安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是某个重大的秘密。
张若安发出了重重的哭喘声,她似乎要被即将说出口的话压得喘不过来气了。
“奚蓉,如果不是我、不是我提议,她们、她们就不会遇到...”
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奚蓉离开了窗边,这让我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必担心被发现。
餐厅里只剩下张若安的哭泣声,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连花园里先前来回游荡的风似乎都停歇了。
草叶蹭到小腿带来痒意,我看了眼花圃,才发现这里只见绿叶不见鲜花。
按照我的观测,这一片都是勿忘我的植株,现在正值花期,不应该连个花骨朵都没有啊。
我下意识将目光移向影子,就看见祂抚了抚头发,柔嫩的浅蓝色一闪而过。
恍惚间,我记起模糊的画面,被风卷入室内的花海,如梦似幻,还有送进我怀中的花束,难道...都是真的?
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会更倾向于一切是我逃避现实编织的幻梦,而非真实存在的现实,以至于当真相来到我面前时,我仍未有确定的勇气。
我拨弄一个侥幸生还的花苞,绿色的蒂小小的,花瓣蜷成一颗小小的圆球,而我脑袋里什么也没想。
奚蓉似乎在安慰张若安,但张若安爆发的情绪还没过去。
“都是我的错,奚蓉,你知道吗?我才是那个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提议她们在暖房日这样值得纪念的时间把证扯了,她们也不会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事...”
我听到了这段话,艾佳馨的声音忽然在我脑袋里响了起来。
热烈的阳光下,女孩元气的声音难得文静下来,带着浅浅的难过和庆幸。
“...遇到了一个很善良很好的姐姐,把她的眼睛捐给了我。”
“听说她生前很早就签订了自愿捐赠协议,在和未婚妻在去民政局领证的路上出了事。”
【在和未婚妻在去民政局领证的路上出了事。】
本该是毫无相关的两件事,却在这时候被脑袋整合起来,再巧合不过的两条信息,恰好都能在此时严丝合缝地嵌入逻辑的一环。
可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我晃了晃脑袋,把莫名串联的猜测抛出脑后。
“若安。”
听起来奚蓉也哭得要停不下来了,她哭腔浓重,声音离我有些远,似乎去安慰张若安了。
“你别再想了,当年的事情怪不了谁,即便有问题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没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都怪我,如果我没有说那句话...为什么当时出事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张若安泣不成声,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你没有罪,哪怕是她们也不会怪你。”
奚蓉逐渐冷静下来了,她哑声道:“而且若安,一切没有如果,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更何况当初的错也不在你,如果没有二次撞击,她本来可以活下来,好好和——”
风忽然撞上餐厅的窗,将那一点窗缝彻底关闭,把我吓了一跳,不顾脚麻赶紧溜走。
脑袋不受控地回想着她们刚刚说的话。
【二次撞击】
【本来可以活下来】
【眼睛】
我下意识去寻地上的影子,没有五官只有轮廓,我却想起艾佳馨的眼睛。
大热天的,寒意爬上后背,我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浓墨似的影子流动,浓郁的暗影向我袭来,眼睛被捂住,我感受到眼皮上过度冰凉的寒意,冷得刺骨的怀抱将我拥住。
是祂。
祂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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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害羞]今天直播没什么人,果然,纯粹的码字不吸引人。
但我今天早早地结束码字了!
快乐!找回一点手感了!
可喜可贺!我要开始调整作息,十二点睡六点起来码字,十一点睡,五点起来码字!
第40章 太贪心 我想起来了
我无法视物, 双手在空中虚挥了几下,最后选择抱住自己的膝盖,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
祂捂住我的眼睛, 却没有及时堵住我的耳朵。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力只会更加敏锐。
就像先前提过的那样, 奚蓉家的隔音并不好,哪怕被风干扰,错过了那半句话,我还是能听到她们说——
“你真的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吗?”
“都过去三年了, 你还是将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
“那位酒驾超速的司机难道是你聘请的演员吗?是你谋划的那场车祸吗?这些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原来奚蓉还会有这样强烈情绪波动的时候啊,我听着她气愤痛苦的声音, 眼皮有些烫,大约是受到感触流了泪。
张若安在哭,她的声音几乎要哑了,却还是嘶吼出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怎么可能对她们做这种事情,就算是杀了自己, 我也不可能害她!”
“可是奚蓉, 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你, 遭受内心诘问的人不是你,你不懂, 你永远也没办法明白!”
“如果不是我,她们也不会临时起意出门,如果没有出门, 她们就不会遇到那场车祸!”
“是我害了她们,是因为我!”
“是我害了从小照顾我的关芷姐!是我害了露露!是我害了她们!”
耳朵抖了抖,心口一震,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若安说的话。
什么叫...是她害了我?
我有些迷茫,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影子的手臂、衣服,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给我一个支撑点。
可是手穿过了冰凉的雾气,我什么也碰不到。
明明祂还捂着我的眼睛,还抱着我。
一条条信息串联起来,像是崩断的珍珠项链被重新串到了一起,摆上展示台。
我从未觉得脑子转得这样快过,哪怕是高考的时候,脑细胞也没有活跃到这种程度,一条条信息从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翻出,而后被快速整合到一起。
直到它们得出了最终答案。
艾佳馨说的那对出车祸的新人,捐赠眼睛的好心姐姐的未婚妻,奚蓉和张若安激烈争吵的话题中心,原来那位该有知情权的人——
是我。
眼泪滑过冰凉的脸颊,似乎要将人烫个对穿,我以为自己说话了,其实没有。
我想起张若安先前谨慎隐晦的暗示,想起奚蓉对镜花苑那套房子莫名其妙的追问,想起出院后周围人共同保守秘密的奇怪态度...
正因为我忘了,所以大学后的记忆才会断断续续,有这样多的空白,只不过在过去都被我忽略遗忘,哪怕感觉不对劲,也从未发现其中暗藏的问题。
镜花水月,原是一场空。
“关芷。”
四肢骤冷,呼吸发麻,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其实我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可我已经知道祂是谁了。
张若安的邻居姐姐,关兰的继姐,艾佳馨眼睛的捐献者,奚蓉一直试图隐瞒的那个人,遭遇二次撞击不幸遇难的司机,也是我即将领证的未婚妻。
“你是关芷。”
我还是看不见祂,更因为奚蓉与张若安就在餐厅内不敢大声说话,可我已经十分笃定,我的猜测不会有错。
“我的...妻子。”
风声骤起,我听见树叶被风卷起,刮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闻到泥土湿润的腥气,而头顶的窗被风撞开,重新将奚蓉她们的哭声传进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