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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字字句句,字字诛心。
  晏回南一身的傲骨,在谢韵面前如坚冰融化一般。他知道谢韵在讽刺他,在责备他。
  他都认了。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韵真的嫁给温垚。
  谢韵没有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反问晏回南,“温家货船出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晏回南如月下湖一般清澈晶莹的眼中,只有谢韵,他没有反驳,“我只不过派人提前去查了温家这一趟出海的人员名单,又调查了这批货船。恰好查出了这逃犯有个亲戚在这条船上,两相递了个消息,即便没有我,在货船靠岸时,那逃犯得了温家货船即将靠岸的消息,也会找上门去。”
  晏回南的话音刚落,谢韵便愤怒地抬手,又是一巴掌,“你真是无耻!这船员是温家从外雇佣之人,你为何要因此连累整个温家?!”
  刚刚那一巴掌,晏回南认了。但是这一巴掌,他不能忍气吞声。她居然是为着温家,为了温垚扇他一耳光。
  晏回南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一把抓住谢韵的手,再次将她抵在墙上,一字一句正色道:“他逃亡多年,妻女早被他暗中送回了大周,用的就是温家的货船!他到时候只要改头换面,一样会借着温家的货船回来。你当真以为你给自己找的新夫婿,就是什么好人吗?”
  他现在嫉妒地发狂,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声调高了些,又连忙收敛,“就算这件事温家当真无辜,但也只是因为上有严峻律法的约束而已。若是没有律法,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温家也不是不敢。从前这样不干不净的事,温家从没少做,只要是能维护温家利益的,人命道义算得了什么?你要听吗琰琰,我可以往前翻五年,翻十年,能找出数不清的腌臜事来。凭什么温家可以打败那么多人,多年稳坐皇商之位,你想过吗?而温垚,若是不出意外,将来温家的掌舵人便是他,你以为他会多干净吗?”
  谢韵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自然知道商人重利,“那你呢?你做这样的事情,你又是什么好人?”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是罪人。我一生都于心有愧。”晏回南闭了闭眼,将胸中浊气缓缓叹出,委屈又可怜,“可是琰琰,拉偏架不是这样拉的。你不公平。”
  “我只是递了个消息,至于运不运人,不是我来决定的。”
  “人难道就不可能是你送上船的吗?”谢韵反问。
  很多事情,不是他说了实话,对方就一定会相信的。他不怪谢韵不相信。晏回南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她那里的信任值已经降为零。
  重新开始的前提,不仅仅要有爱。爱是最容易被消磨掉的,还要重新建立起对对方的信任。而这就像是一座高楼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之后,重新复原这座高楼,这是很难的。
  这同样需要时间与耐心。
  所以他现在即便跟谢韵解释清楚了当年放火烧山一事,以她现在对他的恨意,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不一定会原谅他。
  所以晏回南要再等一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到谢韵愿意相信他的时候。
  晏回南愿意慢慢去重建,可是他太害怕了。他太怕谢韵会在他们的信任重新建立起来之前,就已经彻底抛弃了他。
  所以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以雷霆手段阻止温垚。
  晏回南:“我是可以。以我的能力,我一句话便能卸了温家的皇商之任。但我没有这样做,琰琰。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不明白?我不想逼你,不想为难你。可我也是人,有血有肉,会心疼。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谢韵现在一点都不能放心温垚自己前去,若是有晏回南从中作梗,那么曹县尉必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温垚。
  她冲晏回南甩去一记眼刀,提起裙摆抬腿便要走,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晏回南。
  晏回南却拉住她,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眼底蓄满哀求:“琰琰,我们之间有个孩子,他乖巧懂事,也很喜欢你。这六年间,他和我一样深深地思念着你。”
  谢韵闻言,她心头的坚冰又化成了一滩水。
  怎么能忍心?仅仅只是短短相处了这一点时间,她便难舍可爱的晏朗,这让她如何能接受自己再也不见晏朗。
  她养了那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她却让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
  她该多残忍……
  可是她同样厌恶晏回南以这样的方式威胁自己。
  所以她恶狠狠地朝着晏回南的脚踩了一脚下去,“你还真是恶劣至极!”
  说完,谢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现在要去找温垚,尽力将风险降到最低。
  -
  谢韵料到了码头上的情况不会太好,也对晏回南的恶劣有了一定的预估。但是她没想到情况竟然会如眼前一般糟糕。
  即便已经到了睡觉的时辰,但不知是谁散播了消息出去,说温家私藏逃犯。
  码头周围已经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时,谢韵就不得不下马车,自行走过去。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通知了谢润和飞镜,他们比谢韵晚到一些。但是他们到时,谢韵还被堵在人群之外。
  是谢润亮出兵器,才为谢韵开辟出一条路来。
  码头上,曹县尉不仅拿住了逃犯,而且准备将温垚也带回大牢里等候听审。
  但温家的根基也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谢韵匆匆赶过来,温垚见她来了,立即走到她身边。
  只是他一低头便发现,谢韵的嘴唇异常得红润。
  就像是……被人亲过一样。
  但他只是抬手,为谢韵拿走了落在她发间的桂花。
  谢韵疑惑地看着他:?
  温垚微微笑着伸出手,“有桂花落在你发丝上。”
  谢韵看见那桂花便想起刚刚那一番事,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你还有心思管这些。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船一靠岸便被扣押了,但是那个私藏逃犯的人趁着夜色混入人群中逃了。现在在等,若是今夜能抓到那人,再使些银子,事情便能解决了。私藏逃犯,只要找一个私藏逃犯的人给县尉交差,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可。”
  谢韵连忙摇头,“恐怕只是这样是不行的。”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逃犯,附在温垚的耳边低声说:“这逃犯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将他的妻小偷送了回来,用的路子也是温家的商船。如今还需要找到他的妻小。原本此事罪不及子女,但是他的妻女已经是罪人之身,还跟着他逃亡,现下又偷渡回来,必定也难逃罪责。温家现在需要全力配合,只有将逃犯的家人及那位逃跑的海员全部寻回,才能将温家从这件事当中摘干净。”
  温垚和县尉都还没想到这逃犯的妻小之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韵是从晏回南那里听到的。
  她转移话题,“我猜的,既然他能用温家的货船回来,他的妻小必定也可以。”
  她居然不敢告诉温垚,自己是从晏回南那里听来的。
  第82章 檐上雪(5)
  温垚肯定了谢韵的推论,“的确,当务之急是协助县尉找到人。”
  “曹
  县尉,温家疏于管理才致此祸事,温垚请求曹县尉给温家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温家会全力协助你搜寻罪犯的下落。”温垚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围堵在码头外,被官兵拦住的百姓们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但温垚的声音也不卑不亢,临危不惧,俨然已经有了当家人该有的理智。
  曹县尉看上去身材精瘦,瘦削的脸上却红光焕发,面露精光,蓄了一小撮胡须,在观察温垚和谢韵对话时,他时不时会抚一下自己的胡须。这样的人,一生精于算计,对外对己都称得上严厉。
  在谢韵与曹县尉为数不多的打交道的次数里,她也发现了他是这样的人。虽然背地里用各种手段敛了许多财,可表面上却总是装出一副清正廉洁的好官的模样。钱袋子里富得流油,却无口腹之欲。
  谢韵曾随温垚去曹县尉的府上参加过宴会。宴会上一应安排、食材皆朴实无华,曹县尉却吃得十分满足。
  他平日里的确饮食清淡,鲜少食荤腥,并且他常去登山望远,身体十分好。他不让自己过于肥胖,就是希望长寿,能多些日子享受自己所敛的财。
  曹县尉闻言浅浅笑道,满目精光:“温公子,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但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你家的船运回来之人是谁么?五年前,他在京城一年之内连续作案,杀了四人,两年间总共杀害了十人。是三年前摄政王得胜归来,才抓到的人。若是就这么被温家的船弄了回来,在白下城内作案,遭殃的可是白下城的黎民百姓们,温家担不起,我更担不起。依大周律法,私藏逃犯,协助逃犯之人,与之同罪。温家虽然不知情,但也是促成此事的最大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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