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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谢韵无缘无故被扇了一巴掌,现在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从不曾这样无缘无故被扇巴掌,哪怕是从前在谢府,张扬跋扈如谢韶华都不曾扇过谢韵巴掌。
  这段时间谢韵在大周受尽了磋磨,大大小小一身的伤,跪了月余的祠堂,若不是她会医术,她的膝盖早难以行走。可现在这些折辱磋磨伤害好似没完没了,无穷无尽,仿佛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是可以任由人欺负的软柿子。
  她贱吗?
  谢韵冷笑一声,光是长衡便两次三番地折磨她,甚至想要她的命。
  还不够……
  这竟然还没够。
  长衡看见谢韵的笑便心生厌恶,她怒火中烧,满眼的怨恨,愤怒地一把上前掐住谢韵的脖子:“晏回南吗?可你凭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你的?姿色?身份地位?我堂堂公主,有什么比不上你的?你从前不过是五品官家的庶女,你的父亲甚至害的晏氏家破人亡,凭什么晏回南从前只护着你,事到如今竟然不惜抗旨也要娶你?我的皇兄,堂堂大周的皇帝,几次三番地明示暗示晏回南,甚至旨意送到了将军府,可你一回来,晏回南不顾群臣反对也要娶你做正妻。到底是为什么?谢韵,你到底凭什么!”
  司武见状正要上前阻止,可谁知谢韵双手用力挣脱了长衡的桎梏,呛地在一旁猛烈呼吸,“我怎么会知道……咳咳……你……你去问该问的人啊,在这里折磨我……咳……只会显得你像个丑角。”
  长衡:“你胡说什么呢!”
  谢韵:“不是吗?你自己说晏回南恨我,可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连公主的尊贵体面都不要了,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公主自己回想
  起来难道不觉得可笑吗?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肚量吗?若你是为了大周如此折磨我,我还会看得起你一些,可你实在愚蠢得可笑。为了一个男人,做出此等掉价之事。”
  长衡的身体气得微微颤抖,“怀绣,给我狠狠掌她的嘴!谢韵以下犯上,妄图用蛇谋害本宫,现在竟然还大言不惭,给我狠狠打!”
  司武有些迟疑,可谢韵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司武的身上。
  既然她自己不需要,司武便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之前谢韵被针扎的时候,寒真没有及时拦下那些人。这一回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谢韵被人掌嘴,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大的力气,挣脱了两个钳制住她的丫鬟,冲到谢韵身前,奋力地推开了怀绣指派的两个人。
  寒真:“公主,我家夫人真的没有谋害您的意思!求公主高抬贵手,饶过我家夫人吧!”
  花妙和储月当初就是被谢韵罚跪,至今心怀怨恨。此刻有长衡公主在背后撑腰,自然是不会放过谢韵的,她们连同另外两个丫鬟四人一起将寒真按倒在地,“公主下的令你也敢不从。”
  长衡:“你倒是衷心得很,给我两个一起掌嘴!”
  寒真眼泪都急掉下来了,她这回挣脱不开四人合力的压制了:“将军若是回来知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长衡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将军府全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吗?掌嘴改为杖则五十,打完了丢出去喂狗。”
  谢韵闻言凶狠地瞪视着长衡和怀绣:“长衡!你若想解气,只管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小丫头。”
  长衡:“你能替她挨板子吗?”
  谢韵:“能。”
  长衡忽然明媚地笑了出来,“好啊,那就先掌嘴再杖则五十。本宫就在这里,一下一下地数着,漏一下都不行。怀绣,你亲自来,狠狠地打。”
  怀绣从前在宫中当差,这样的事没少做,向来是主子要什么样的力道,她便能把控得分毫不差。
  但是看着谢韵的眼神,怀绣内心竟有一丝畏惧。
  她不敢直视谢韵的眼睛。
  而且怀绣想到晏回南的所作所为,她一时弄不准谢韵如今在晏回南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若是……
  长衡:“怀绣,你是人老了,从前的规矩全都忘了吗?”
  “……没有。”怀绣答,迟疑片刻,她最终抬起手重重地扇了下去,一下一下,清脆的掌嘴声在这一方小亭子里连绵不绝地响起。在场的将军府丫鬟们心里又激动又有些畏惧。
  这声音就像是一把把利刃,悬在此刻每个人的头上。
  不知这些利刃究竟会不会落下。
  谢韵的脸颊被扇得肿胀发紫,还掺杂着指甲划破的伤口,谢韵的嘴角被扇得开裂,流出了血来。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纷纷回头,怀绣的手扇得发酸,刚抬起的手要落下,来不及收回,便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狠狠攥住。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爆她的血管。
  怀绣抬头看见了晏回南,他的脸黑到了极点,凶恶的神情仿佛能吃人。
  “司武,你站在那边是死人吗?”晏回南周身的戾气重到仿佛这里不是将军府,而是战场,他随时都能挥刀砍死这一群人。
  司文和晏回南一道回来,刚在门口便听见小厮禀报公主在后院责罚谢韵,晏回南翻身下马匆匆往这里赶,司文根本追不上。直到见到眼前的一幕……
  完了……
  第26章 露华浓(8)
  怀绣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周围的人除了长衡都跟怀绣一样被吓得跪成了一片。
  “是我让她们掌的谢韵的嘴。”长衡对着晏回南现在这幅样子也犯怵,但是她猜晏回南并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毕竟他心里一定是对谢韵有恨的,“她让人把蛇丢进公主府里,害得我被咬伤了。”
  说到这里长衡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脸,两眼含泪。
  晏回南却不耐烦听她这些解释,径直走上前,毫不留情地抬手给了长衡一巴掌,这一巴掌清脆的程度远比怀绣的要深。怀绣纵使用力,可毕竟是女人,一掌的威力是比不上身经百战的晏回南的。
  长衡被扇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回南,她怎么也没想到晏回南会真的丝毫不顾及,他谁的颜面也没顾。这一巴掌径直把长衡的泪水扇了出来,决了堤。
  “晏回南?我可是大周的公主,你!你竟敢打我!”
  晏回南的心狠非常人可比拟,他才不会管长衡是否是公主,他垂眸居高临下地对长衡说:“蛇是我让人放的,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谢韵是我的夫人,你往后别再招她。”
  “她凭什么做你的夫人?”长衡歇斯底里道,“难道从前的事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晏回南:“无需公主费心。”
  司文跑过来:“公主,卑职派人送你回去吧。”
  “晏回南,你胆敢这样待我,我皇兄不会轻饶你的!”长衡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哭着回了公主府。
  晏回南面不改色,看都没看一眼。
  谢韵在一旁仿佛与周遭的一切事情都隔绝了,她不想去听不想去看,旁人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只能感受到自己脸颊火辣辣地疼,其实疼此刻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了,被人当众一下、一下又一下扇巴掌的屈辱更让她难以忍受。
  那一段时间漫长到,她把自己所有的“附加之罪”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们所有的愤怒、怨恨、痛苦、嫉妒,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无处发泄。他们寻仇寻不到谢青云头上,恰好此刻晏回南带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大家便将矛头对准了她,将所有的罪孽都归到了一个可以轻易被拿来泄愤的她身上。
  晏回南抬手过来检查谢韵的伤势,令晏回南惊讶的是谢韵难得的没有打开他的手,之前她对于晏回南的触碰总是要挣扎一番的。
  “你……”晏回南动了动唇,有三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踟蹰许久,还是冷下脸来,让司文去寻太医来给谢韵诊治。
  “寒真,带夫人回屋吧。”他说。
  谢韵黝黑的瞳孔里毫无光泽,他的手松开时,谢韵便毫不留情地起了身,顺带说了句一点感情都不带的话,“多谢将军还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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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之后,谢韵再也没有在身边见过司武,不知道他去了哪。每日跟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司文。司文并不像司武那么讨厌她,做事也就细致得多。
  怀绣也不再出现,听寒真说晏回南将她送去了江南老家养老。府上的人换了批新的,花妙和储月也被换了,这些人对谢韵言听计从,府上也再无人突然闯进来闹事。
  这阵子,谢韵脸上的伤几乎痊愈了,但她也几乎成了哑巴,很少说话。她不想说话,这个府上现在也不需要她说话。她依旧日日去给祠堂罚跪,新来的丫鬟们不知道夫人为何日日都去跪祠堂,也不敢问。只是将谢韵的日常起居生活打理地井井有条。
  和晏回南相处时,谢韵就是个听话的木偶。晏回南要做什么,她并不反抗,要她做什么,她都照做。
  她几乎变成了一只听话的囚鸟。
  但实际上谢韵的心里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她死也不会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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