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转眼间乌云笼罩了整个海面，倾盆大雨如同海天翻转，几欲淹没一切。
什么本性，什么规则，什么游戏。
邱小通独自坐在崖边，盯着眼前沸水般的汪洋，将她的话反复回想，反复揣摩。
直到雨停才恍然惊觉，她早已离开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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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拆成两章发，明天晚上十点更新大结局，这次真的要说再见啦家人们。
第76章 复生
一缕凉风滑入微敞的衣领,猝然侵袭的寒意令原本熟睡中的人打了个冷颤。
随后，缓缓抬头，感受着眼前的喧嚣繁华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
邱小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的开端，是同她的结束。
依旧是熟悉的崖边,熟悉的礁石,如今只剩他一人。
自廉钰离开后，邱小通经常独自一人来这，安静坐在她待过的位置,回想着她说过的每句话,以及二人共处时发生的点点滴滴。
天水涯度假区早已建成,凭借优美的海上落日火热程度不输遗珠岛，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各色人种,说着不同的语言，流窜在澜城的大街小巷。
乌斯怀娅位于澜城的分行也早已开始营业,邱小通去市局开会时见过那位大胡子行长，他身形偏胖,长相和蔼可亲,能跟他们用中文交流，并表示非常喜欢澜城，明年会让全家人都移居过来,小孩以后也会在澜城上学,在澜城长大。
每次看到他，邱小通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廉钰。
事实上自从她过去，虽然没再有直接联系，但他始终默默关注着她在那边的一举一动,他从不缺席有总行长或者关彦和在的任何一场应酬，男人们酒后最喜欢侃天侃地，哪怕只能听到关于她的几句零星碎语也值得。
他得知廉钰在那边适应的很好，一个人在当地置办了车房等产业，全程监工旧行改造并提出指导意见，与当地领导和下属也相处融洽，正式投入工作后也适应的很好，传回来的永远是正面消息。
他们说廉钰向来要强，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
一想到她在那边可能遭遇到不好的事，邱小通便担心的夜不能寐。
而他亦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
自从不久前被提拔成为星桥支行的业务总经理，关彦和已经完全信任他，几乎将大半原本属于行长的工作都放心移交给他，带他去应酬，结识一些明里暗里的人脉，也赋予他在行里指使其他职员的权利。
不知何时起，邱小通不爱笑了，他的神情始终严肃冷漠，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面对犯了错的下属，邱小通也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对其厉声呵斥，在百人会议上跟持有不同意见的主管大肆争论，将对方气的拍桌离场。
应酬上更没耐心，凡是他觉得没有利用价值，或没必要来往的人，他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面对笑嘻嘻凑上来敬酒的，更是直接无情拒绝。
凭他现在的身份，是完全有资格这么做的。
他也有了可以使唤的专属司机，应酬后会把醉酒的他和关彦和分别送到住所。
轿车后排，关彦和喝的满面红光，翘着二郎腿翻着平板上的持续上升的投资数据，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他们共同投资的那个超市如今形势大好，利润已经比当年投入的本金翻了数倍，就连邱小通都喝到肉汤跟着捞了一大笔，如今身价不菲。
俗话说人有钱就会忘本，可邱小通一没辞职二没挥霍，仍然坚守在岗位上，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也从不抱怨一句，唯一犒劳自己的方式，大概就是奖励了自己一部新车。
今晚在应酬上邱小通站出来让那个向来跟他不对付的市局领导吃了瘪，这让关彦和感到十分痛快，并对拥有如此得力下属感到自豪，此刻侧头看向邱小通，阴影中年轻的面部轮廓令他忽觉眼花。
邱小通半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在计划着明天的工作。
轿车缓慢停稳，前排开车的下属回头道：“到了，行长。”
邱小通睁开眼看向窗外，这里不是关彦和的家，是他情人的住所。
不过，早已见怪不怪。
于是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我送您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还没那么老呢。”关彦和笑着阻止了他，一边穿外套一边道：“你今晚也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虽然不用他亲自送上楼，但出于关心邱小通还是跟着下了车，陪关彦和往里走了一段。
临别之际，关彦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他一声。
邱小通回头：“还有什么事吗，行长。”
关彦和盯着那抹颀长削瘦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跟廉钰越来越像了。”
邱小通怔立良久。
初来澜城时，被这里的海景和繁荣迷的眼花缭乱，在他印象中，这座城市与海洋一样广阔包容，无边无际。
而现在，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澜城太小了，小到他已经熟知这里的每条街道，每座建筑，小到休息时除了天水涯，没有其他能令他感到放松的地方，小到开车行驶在路上，随时可以碰见同事，客户，或昔日熟悉的面孔。
例如在东区谈业务时看到程宴正站在货轮上，倚着围栏冲他笑。
或者等红灯时看到并排停在旁边的黑色奥迪车窗半降，楚曜正跟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人有说有笑聊得正开心。
邱小通忽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好事自然也有。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邱小通破天荒接到了邱小顺的电话，对方语气兴奋地告诉他，之前谈到的富婆给了他一大笔分手费，他已经在澜城全款给父母买了房，不久后就会安排他们搬来这里。
“怎么样老哥，我还是挺有本事的吧！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租房子住呢？啧啧，真可怜……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我给爸妈买了房，那以后他们的养老就靠你咯！等我再大赚一笔也过去，这样咱们一家人就能团聚啦！”
邱小通面无表情听完，毫无喜悦之情，只感到一阵窒息。
而邱父邱母也没让他失望，搬过来后安稳了几天，等跟邻居们熟络了，逢人便说自己儿子不仅长得帅，还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银行总经理，听得周围街邻羡慕不已，纷纷表示要给他介绍对象。
邱母很享受这种被人奉承的感觉，也没拒绝，每天就坐在家里研究对方发来的女孩照片资料，美其名曰先替他把关。
又是一场喝到昏天黑地的商务局。
邱小通酩酊大醉地被下属搀扶上楼，几乎一进门便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等半夜陡然惊醒，只觉得浑身酸痛，口干舌燥，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索性摸黑跑到卫生间，扒着马桶吐了个痛快，几乎连胆汁都一并呕了出来。
最后一口吐沫收尾，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头埋入膝间大口喘息。
不知缓了多久，等到神智稍微清楚，才扶着墙缓缓站起来，站在洗漱台前弯腰洗漱。
冰凉的水珠弄湿了他的头发，袖口，衣领，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
卫生间灯光昏暗，当他抬起头看向镜中人，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令他感到无比陌生，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充斥着死寂。
盯着这样的自己，邱小通脑子里瞬间浮现四个字：行尸走肉。
他忽然就悟透了廉钰当时的话。
如今的他，何尝不是深陷世间规则的沼泽中，任凭泥水没过脖颈，无法抽身。
恍惚间，邱小通看到摆在洗漱台上的剃须刀片，此刻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阵阵寒芒，那股凉意驱散了他心头燥热，令他情不自禁拾起，夹在指尖反复摩挲。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爆发一声巨响将他的思绪打断。
邱小通转头，看到一朵巨大的烟花正于寂静夜空中高调绽放，如万千星辰汇聚，再分散开来，化作流星降落人间。
恍惚间，似乎又听到廉钰在耳边温柔的低语——
“就算累了，迷路了，也不要怕——我会接住你的。”
邱小通忽然笑了。
烟花终将落幕。
他们之间的游戏却从未终止。
或许，他应该认真履行，她教给他的所有。
第二天一早，在所有人诧异的神情中，邱小通向关彦和递上了一封辞职信。
信的内容很严谨，理由却很敷衍，关彦和本想挽留他，偏偏邱小通执意要离开。
在事业的最佳上升期，距离跨越阶级只差最后一步。
他似乎从邱小通坚毅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固然觉得可惜，却还是为他盖了章，签了名。
拿到辞职信后，邱小通踏出银行大门，最后看了眼曾心怀梦想为之奋斗的地方，毅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