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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35节

  他坐姿笔直,方才稍微流露出的不悦此刻也收了回去,又成为了恭默守静的君子。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他即便不悦,也不会似旁人般显露发泄。
  “夫君。”
  崔宜萝走到他身旁坐下。
  江昀谨极短促地嗯了一声,抬手屈指在车壁上敲了两下。
  车壁厚实,极沉闷的两声敲击在密闭的车内响起后,马车走动起来,马蹄声厚重地踏在耳侧。
  车厢仍是沉寂,但氛围密闭沉闷,气息都被压抑得仿佛低入尘埃。
  崔宜萝声音轻而平:“夫君还在生气吗。”
  话音落下,车内静了几息。
  “崔氏。”
  声音低沉地压来,崔宜萝微怔。似乎除了在长辈面前,他会唤她名字,但在私下里,他从未唤过,他们本就不是寻常亲密的夫妻,从前在私下中,他偶而唤她表妹,但唤的更多的,却是崔姑娘。
  “虽成了亲,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守规矩。”
  他并不看她,目视前方,周身气息凌然威严。
  崔宜萝忽而笑起来,他气的究竟是她的不守规矩,还是他依规矩而言不可有反应,却无法控制的欲望。
  “夫君既让我守江家少夫人的规矩,我自当遵守。”
  江昀谨仍冷着神色,她分明说了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舒心,反而眉头微微皱起。
  崔宜萝话锋一转:“但既夫君视我为江家少夫人,又为何成婚半月都未打算将大房事务交予我?”
  他娶她无关情爱,那她自也该找准世家夫人的位置,要她守世家
  夫人的规矩,也合该有世家夫人打理府务的权力。
  她知道,有老夫人在,江家的家业短时间是不可能交给她打理的,大房的事务本是由江昀谨的母亲打理,他母亲去世后,便一直由大房管事负责。
  他们既成了亲,也合该由她打理。可成亲半月,他从未有此意思。
  一边让她守规矩,一边又不愿让她染指房内事务。
  江昀谨神情微顿,眉头皱得更紧,看上去并未想到她会直接提起。几息后,他轻启薄唇:“我未有此意。”
  在崔宜萝看来,这话单薄得站不住脚,他那么重规矩,做事滴水不漏,却将此事忘了。
  似乎无法揭过,他又道:“我会让管事将账务交给你。”
  崔宜萝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半晌后扬起婉柔的笑:“那便劳烦夫君了,夫君放心,宜萝会做好江家少夫人的。”
  江昀谨看了她一眼,眉头紧锁,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字未言,只轻轻应声。
  用过晚膳,江昀谨又照常去了书房。
  崔宜萝问了荔兰,得知他们在华明阁的时候,外头忽而有另一道传言悄然而起,皇帝派云翊卫指挥使严查散播流言一事,结果查明为二皇子萧靖,与寺中沙弥里应外合,放火不过是幌子,后头散布降下天罚夺权篡位才为真。
  虽皇帝尚未立太子,二皇子又为皇后所出,但皇帝这么多年来偏爱琼贵妃,众人皆是看在眼中,五皇子亦是与二皇子平分秋色。二皇子这是坐不住了。
  到了明日,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二皇子心气浮躁,意图夺位。
  江昀谨那头显然早有对策,过几日皇后的千秋节,皇后的诞辰前,出了这样的事,倒是耐人寻味。
  崔宜萝自不会在旁的事上多费心思,听完后便沐浴去了,出来时见荔兰已经将书卷放在了卧房内的坐榻上,茶水中还加了银丹草。
  崔宜萝疑惑道:“荔兰,先前的不是用完了么,你何时买的?”
  从宁州来只带了三罐,其中一罐还被她送给江昀谨,她晚间有阅书的习惯,便常将银丹草加入茶水中,因此那两罐很快便用完了,但恰好又碰上婚仪,荔兰也跟着忙前忙后,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荔兰却同样茫然道:“不是姑娘托人买的吗?婢子方才是在房里柜中寻到的。”
  说着将瓷罐递了上去,赫然与她从宁州带来的一模一样。
  崔宜萝指尖轻抚过瓷罐上的连翘花纹样,声音发冷:“不是,这是我先前送给江昀谨的。”
  整罐都还是满满当当,除了她茶壶中的那些,并没有用过的痕迹,隔着罐身似乎都能闻到其内冷冽的香气,冷得她脑中愈发清明。
  荔兰明白过来,不由得恼怒:“姑娘自己都只留下了两罐,分了一罐给他,他怎不领姑娘的情呢?”
  “他一贯如此。”
  她送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用。即便是成了婚,他心中也只是把她当作应依礼对待的夫人,而不是心悦的妻子。
  崔宜萝将瓷罐递回给荔兰,荔兰接过,试探着道:“要放回去吗?”
  “不用,”崔宜萝声线沉缓:“他不用,我们自己用。这么好的东西,又何必浪费。”
  荔兰应声接过,见崔宜萝气定神闲地执起书卷,一页页翻看了起来,与往常无异,看上去并不因此而心生烦闷,荔兰也就放下了心。
  夜空逐渐变得更黑,崔宜萝将书卷翻回今夜开始看的地方,只觉今夜看得慢了些,许是白日外出一趟,难免疲惫了些,连银丹草都不管用。
  江昀谨既然应下她将大房账务交给她,便一定会做到,想来明日她就要开始接管账本,江昀谨的父亲生前官至御史大夫,母亲出自兖州王氏,大房名下的铺面、庄子等定是错综复杂。她若打理不好,江老夫人定会对她成见更深,更不可能轻易放手将江家家业交给她,江昀谨心系家族兴衰,亦是如此。
  崔宜萝皱了皱眉,拿起手中的烛剪,拿起灯罩,将烛灯一盏盏熄灭。
  他们婚仪时张贴的囍字,以及那些绣着吉祥样式的大红坐垫、织花毯都已换了下去,随着房内烛光渐暗,露出了原该有的清冷来。
  熄到房门与浴房相连的走道时,崔宜萝站在走道顿了片刻,最后如昨夜一般,将烛剪放在了浴房前,才转身回卧房。
  盖过衾被,她阖眼便陷入了黑暗。待得门扇轻响,她又睁开眼。江昀谨显然是有意收着力以防吵醒她,但她觉浅,一有轻微声响,乍然醒了过来。
  浴房中水声响起,崔宜萝盯着帐子,蓦然想起那夜浴房在她耳边身上轻晃的细碎急促的水声。
  持续了一阵,水声忽地停了,浴房门开合,脚步声响了几步,又骤然停了。
  隔着帐子,崔宜萝侧目望出去,只见男人的身影被浴房门前的烛光停在卧房前的竹帘上,锐利的侧脸线条隔着帐子看变得有些模糊,竟显出几分优柔来。
  他站在浴房前是要做什么。崔宜萝眼中映着烛火微弱的光。
  下一瞬,就见男人有了动作,烛光骤暗,映在崔宜萝眼中的光也随之消失。
  帐中不同于昨夜的旖旎,崔宜萝微侧过身子,面色平静地闭眼,满头青丝如瀑对着帐子,望上去似乎已熟睡了很久。
  熟悉的气息传来,他身上的竹香染着轻微的澡豆香气,世家贵族所用的澡豆与寻常人家并不同,多有特意配制的方子,其中必会加入名贵的香料,香气幽然,更是身势象征。
  从前崔宜萝在崔家时用不起多名贵的香料,成婚后才亲自照着古籍配了一方,命人制好放在浴房中。
  用同样的方子,身上自会染上同样的气味,因而世家各房的方子皆为私隐,香气相同,昭示着亲密至极的关系。
  其实又何止澡豆,房内博山炉内的熏香,以及熏衣用的熏笼……
  身旁的男人已经正着身子躺好,气息平稳均匀。
  崔宜萝没再想下去,再度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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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大房的管事果真将账房的钥匙交给了崔宜萝。
  “夫人,这几日先容小人带着夫人打理,若夫人得闲,可去铺头中看看。大公子的意思是,此后都由夫人全权打理,小人从旁协助,若夫人有不清楚的地方,可随时问小人。”
  崔宜萝笑道:“今后要劳烦刘管事了。”
  说罢看了眼荔兰,荔兰立刻上前给出一锭金子。
  刘管事却未接,恭谨笑道:“夫人客气了,小人为大公子办事多年,大公子亦不曾亏待过小人,如今娶了夫人,将账务交接给夫人是小人分内之事。”
  对于刘管事的推拒,崔宜萝也不意外,江昀谨清风亮节,他院子里的下属自然也是清正之辈,推拒并非拿乔。因此她也就让荔兰将金子收了回去。
  “听闻夫人还未出嫁前就已打理过几家铺子。夫人灵心慧性,想来不出一段时日便会得心应手。”
  刘管事说完,便拿起账本边翻边同崔宜萝介绍。
  崔宜萝却是笑意几不可察地凝住了。
  她似乎从未同江昀谨说过她打理过生母留下的几家铺子,江昀谨又为何会知晓此事?还是说,刘管事并非从江昀谨那头听来的。也并非毫无可能,毕竟她要嫁入江家,江老夫人肯定派过人去宁州查探过她的底细,知道这事倒也合情理。
  崔宜萝心中转过几转,收回思绪,跟着看起账册来。
  大房其下果真家业无数,崔宜萝从前看着江昀谨克己的模样,从未想过他账下竟会有这么多钱财。
  账目纷繁看得她双眼酸涩,晚间用过膳后,又命人将账册和纸笔算盘都搬入房中,借着卧房内的烛光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看过了时辰,她本估算着在江昀谨快回前将安寝,怎料竟忘了。直至卧房门扇开合声响起,她才恍然回神。
  颀长的身影缓缓地映上竹帘,崔宜萝盯着那道清晰的影子,他似乎有些犹豫,但许是念着夫妻间的相敬如宾,修长的手指轻拨开竹帘,竹帘后俊美无俦的脸缓缓露在烛光下。
  崔宜萝自小就将面上功夫做得驾轻就熟,见他拨开竹帘进来,也就挽起婉柔的笑:“夫君回来了。”
  “嗯。”
  江昀谨走近,目光从堆在案上、地上织花毯上的账册上掠过,难得地开了口:“若有不明白的,问刘管事便好。这五年来账目都是由他打理,从前他也一直从旁协助。”
  江昀谨似乎真的直接放权让她打理事务,崔宜萝忽有些动摇,他之前莫非当真因事务繁忙这才忘记了这事。
  “宜萝明白。”
  崔宜萝心中松了些,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命人抬水进来。”
  “等等。”
  在擦袖而过时,他忽然唤住了她,他漆黑的眼盯着她的脸,令崔宜萝轻微一顿。
  “夫君?”
  他仍盯着她的脸,垂在腿侧的指尖微微一动,但最终也未有什么动作,崔宜萝等了几息,才听他轻轻开口道:“你颈间沾了墨。”
  虽只有一点,甚至没有一个米粒大,却在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格外的明显。
  崔宜萝一怔,随后勾了勾唇:“我自己看不见,夫君可否帮我指一下?”
  卧房内的光在深夜中现出几分柔和,男人眼底沉了沉,随后轻轻抬手,修长的指虚虚握拳,大拇指轻轻地按在了她的颈侧。
  他深夜归来,身上带着凉意,手指也有几分冰凉,抚上她温热的肌肤时,崔宜萝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
  稍稍用了些力,那墨痕就消失了,黑墨化在了江昀谨指上。
  崔宜萝淡淡笑道:“多谢夫君。”
  “嗯。你先安寝吧,我去唤人抬水。”
  崔宜萝看账看了一日,难免疲乏,自然不会拒绝,应下后便往拔步床走。
  江昀谨眼神深了深,转身将竹帘掩好,去唤小厮抬水。
  水声响过后,崔宜萝自然还不能入睡,即便她已困顿不堪,她敏锐地察觉到江昀谨在浴房前又停了一停,但很快就将灯烛熄了。
  她忽而扬了扬唇角,眼中染上几丝兴味。她微侧过身子,如昨夜一般半背对着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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