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现在看来,他也不必再试探什么。
  从南赫的态度来看,他们寒家的起飞说不定就在今夜。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想想该怎么道歉才能让寒明忘记家宴上的冒犯。
  在寒衡幻想着自己今后的美好生活时,今夜这场跨年宴终于正式开始。
  随着一众贵族们的觥筹交错,宴会上的气氛似乎也逐渐热烈起来。
  寒衡本来想过去和寒明打声招呼,然而直播间里催着他走近寒明的人太多,导致他起了逆反心理,反而转身走向了自己最近新认识的那堆贵族酒友们,直接和他们扎堆在一起了。
  毕竟今晚的跨年宴一直持续到午夜,整场宴会又平和得很,根本不急于这一分一秒的。
  然而寒衡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大概是宴会上唯一一个觉得这里平和的人。
  哪怕是他的堂兄寒权,都察觉到了今夜气氛的诡异。
  至于一直处在今夜焦点位的寒明,对此更是感受深刻。
  从在门口被南赫别上月光花时,寒明就已经稍纵即逝地打量了一遍宴会厅里的人。
  寒衡心大到以为那些陌生脸孔是贵族们带来的情人,可暗暗调查了这么久的寒明却能清清楚楚地说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天赋。
  这些人都是和南赫不对付的贵族们所找来的特殊天赋者。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却都在这两个月里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那群贵族们带进了南域主星。
  而那些贵族带他们进场的原因也简单,因为这群人的天赋或多或少都与精神方面有关。
  他们有的人能制造幻觉,有的人能放大情绪,有的人能控制特定激素,有的人能影响人的感知……总而言之,只要他们想,他们每个人都能分分钟将一个普通人搞疯。
  偏偏南域的南王一直被认为骨子里流淌着疯血。
  如若在某个时间,这群人的天赋同时作用到南赫身上,那一瞬间的场面可想而知。
  即便南赫原本不疯,恐怕也会在这些天赋的影响下干出点疯事来。
  到时候这群人只要将罪过推到南王的既往疯史,又或者随便编一些南赫与他的风花雪月、将一切错处归咎于他这位外来者身上,届时他们就能美美隐身上位。
  这算盘打得响到寒明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念此,寒明瞥了一眼上首把玩着酒杯的南赫。
  在后者撩起那双暗沉蓝眸朝他看来时,他又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其实要他说,今夜这群贵族纯属多此一举。
  南赫哪需要他们来诱使其发疯?
  一个本来就疯到极限的疯子,再疯又能疯到哪去?
  第45章 南域·月胧明(二十)
  哪怕今夜的宴会厅再怎么暗潮汹涌, 然而最开始的宴饮时分,所有人却都保持着往日言笑晏晏的做派,默契地维持着这份一碰即碎的体面。
  大贵族们在等待时机, 寒明也同样如此。
  所以无论是某些贵族还是他自己, 哪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或早或晚地发现了寒衡在直播的事——就这位那偷感拉满的做派, 不被发现才真的奇怪,却都没有制止。
  前者是想借这场直播展示他们的无辜;后者则是想借此敲山震虎,为主星以外的贵族们鸣响警钟, 于是寒衡的直播间就在两个阵营的微妙默契中真正夹缝求生了下来。
  等到夜色已深月色浓重, 宴会厅的灯光寸寸转暗时, 一切的美食美酒都骤然消去踪影。
  在众人因此静寂时, 《神降之夜》第一乐章响起,宣告着舞会时刻的又一次到来。
  竟然又是这首曲子。
  寒明刚浮起这个念头,就看到一只褪去手套的右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但这一次, 朝他伸手的却并非凌宙, 而是位于今夜主位的南王南赫。
  与之一同而来的, 是南赫低沉而带笑的邀约声:“赐予南域一场舞吧,月亮。”
  “然后南域的明年, 一定会皆如你愿。”
  察觉到在南赫起身走来的刹那、那群精神天赋者明里暗里向其投去的目光后, 寒明便知道,这是一场不存在拒绝选项的邀舞。
  因为这既是跨年宴的开场之舞,也是结局已定的死亡之舞。
  只不是这场舞之下的死者绝非他或南赫, 而是今夜的某些观看者。
  念此,寒明抬眼对上了南赫的蓝眸。
  这种雪原冰川般的蓝色,此刻在窗外明明灭灭的烟火下,显得既澄澈又沉郁。
  矛盾得一如南赫本身。
  既然戏已开场, 作为这场绞杀之戏中的一员,寒明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他平静地抬手搭在了南赫指尖。
  《神降之夜》的第一乐章名为《月胧》。
  或许是在辉映这段乐章,夜空里雾色弥漫,连月亮都悄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在殿内愈发暗沉的光线中,寒明一边顺着乐章旋转移步,一边在撩眼的间隙越过南赫的银色西装,再次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者的面容。
  当他的视线划过白雪时,后者却极轻微地朝他摇了下头。
  这一刻,这位以向来以优雅示人的主角乍看神色如常,然而细看却会发现他眼底那挥之不去的焦灼。
  略微目测了一下此时南赫和白雪的距离,再回想着今夜这两位的站位,寒明顿时意识到,白雪是在借此告诉他,今夜他自始至终都没对南赫使用天赋。
  一向需要借由白雪的移情来压制疯狂的南赫,今夜却主动脱离了这颗特效药。要说这是因为他在短短一天内便已痊愈,未免过于扯淡。
  显然,从白雪那异常焦灼的状态看,这位根本不是痊愈,而是已经疯到彻底压制不能。
  所以他才说,今夜那群贵族是在多此一举。
  南赫自己都察觉到了他的疯狂已经无药可救,又何必旁人来让他发疯?
  在又一次退步半旋时,寒明看着四周影影绰绰又都各怀鬼胎的人群,尔后停下脚步,意兴阑珊地摘下了胸前别着的月光花瓣。
  下一秒,早已随着月夜转为血色的花瓣便划破了某位精神天赋者的眼角。
  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在那朵月光花的其中一片花瓣嵌入墙壁、引得墙上所有花瓣四散的刹那,《神降之夜》的第二乐章《神临》顿时在殿内流溢。
  今夜混入宴会的所有精神天赋者,就在这遍布血色的月光花中,以自身的鲜血为其添上了最后一份凄艳。
  刚才寒明突然止步,只是在第一时间制止这群天赋者的天赋使用——他们有的以眼睛注视为媒介,有的以距离长短为界限,各种限制不一而足,却全都铆足了劲准备在开场舞时为南赫献上一份疯狂套餐。
  而他之所以选择用月光花花瓣,也仅仅是因为顺手而已。
  不过花瓣的杀伤力终究有限。
  就在寒明垂手匕首滑落指间,准备根据调查来的内容彻底清算贵族们及其帮手的罪迹时,南赫却拿起了搁在一旁的酒杯,然后只一瞬便以酒杯碎片先一步刺穿了这群人的咽喉。
  混着月光花冷冽香气的血腥味就此蔓延。
  干出这种血腥之事的南赫却没有看向这满地狼藉,而是静静注视着他自己的苍白指尖,像是还在遗憾这场开场舞的戛然而止。
  随后他便抬手摘下了另一朵不曾染血的月光花,微笑着递予寒明道:“我说过,今夜我才是那柄刀——但你好像并不想握住我。”
  下一秒回应南赫的并非寒明所言,而是知晓计划已经败露的贵族们的竭力反扑。
  这种生死时刻他们当然不可能去讲什么武德。
  于是在一众贵族的各色天赋下,南赫手中血色的月光花并未送出,就这么直直于风中坠落。
  看着散落在地的破碎花瓣,南赫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戴上了先前褪下的银色手套,然后真的如他刚才所说那般,当起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寒明见状干脆也不去和南赫去争夺刀的位置。
  他开始像先前一样,在察觉到旁人有对南赫动用天赋迹象时,提前出手打断对方,任由之后的南赫配合着给出致命一击。
  此时宴会厅里喧闹不休,而宴会厅外联手反叛的贵族家中,也在进行着同步的抓捕。
  在解决完最棘手的那一批大贵族后,寒明将视线放到了刚才在角落里暗戳戳辅助那群人动手的贵族二代上。
  随意躲开若干个扔来的暗器,他直接三两下将这群人给打晕了过去。
  等到浑水摸鱼者被一个个清理,很快这个角落堆里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其中最显眼的恐怕就是想藏却藏不住的寒衡了。
  “哥,我刚才可没动手啊!”
  当寒明垂眼看过去的一刹那,寒衡顿时反射性地举手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