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路柏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八度,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另一个年轻人呢?姓付的那位。”
  值班主任扶了扶眼镜,翻动手中的病历板:“在同一个病房,双床位,付先生没什么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
  “请家属不要担心,两位只是轻微擦伤和皮外伤。倒是那个年纪大些的司机伤势较重,右臂尺骨骨折,伴有轻微脑震荡。”
  路柏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都在三楼右转尽头。”主任贴心地替他们按下电梯键,“需要我带路吗?”
  “谢谢。”
  路柏良摇摇头,和脸色极差的姚兰女士一起坐电梯上去了。
  电梯内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姚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刚才在家里面接到电话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镜面墙壁映出她发红的眼角,向来精致的妆容被怒火灼出了裂痕。
  路柏良抬手推了推眼镜:“已经派人在查了。”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老周带着技术科去了事故现场,小张在调沿途监控。”
  “阿兰,别急。”路柏良收起手机,温热的手掌覆上妻子冰凉的手指。
  他声音沉稳得像暴风雨中的锚,“不管是谁在搞鬼,都要他十倍奉还。”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那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姚兰女士压低了声音说。
  “我知道,我知道,别担心,至少现在儿子没事。”
  路柏良揽住姚兰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很有安抚的意思。
  这话虽然可以安慰妻子,却说服不了他自己。
  以商人敏锐的直觉来说,路柏良同样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正好是国道封路,所以要回浮裕园,那条路是必经之路,当时那么好的路况,路上的车本来就不多,那辆货车又是超速又是毒驾。
  而且,满载的货物让它的自重超过30吨。
  这样的重量。
  路柏良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的儿子,差点就被挤压在变形的车厢里,死于非命…
  以货车的吨位和速度,正面撞击足以将悍马压成一张铁饼,车内的三人恐怕会当场丧命。
  他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这可怕的想象。
  第39章 ·消息
  姚兰和路柏良匆匆赶到三楼,走廊尽头那间vip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温暖的灯光。
  姚兰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她几乎是撞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两位长辈同时顿住了脚步。
  路行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显得有些疲惫。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衬得脸色略显苍白。
  而付薄辛就坐在床边,向来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的领带也不知所踪,显然因为刚才车祸事故的兵荒马乱,衣服上沾了脏的东西,可能已经直接扔掉了。
  这房间是双人病床,另一张床显然是给付薄辛准备的,但是付薄辛在车祸发生的时候被路行护着,倒是没什么事。
  路行就比较倒霉,脑袋撞上了车门,磕了个大口子,头上都包了一圈,还附赠一点轻微脑震荡。
  听到开门声,付薄辛站起身,看向来者,打了招呼。
  “阿姨,路叔。”
  付薄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想整理衣着,却发现领带早已不知去向,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接手付氏之后,很少有这种狼狈的时刻,也极少有这种不体面的情况。
  病床上的路行顶着一脑袋的纱布,笑了笑:“爸妈…”
  话未说完就被姚兰打断。
  她快步上前,手指轻轻抚上路行额头的纱布,眼里满是心疼。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出了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如同心的肉被绞了一块一般。
  “儿啊,别动。”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路柏良站在门口,眼镜后的目光在病房内逡巡。
  他注意到路行的枕头被调整到一个异常舒适的角度,而自己的儿子刚才甚至伸手勾住了付薄辛的手指。
  路柏良清了清嗓子,镜片后的目光在病房内扫视一圈:
  “咳,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肇事司机已经被警方控制,毒检结果很明确,就是毒驾。”
  路董事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多年商场沉浮练就的沉稳。
  姚兰闻言,立即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
  她伸手替路行掖了掖被角,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略显苍白的脸颊:
  “这些糟心事晚些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
  语气里满是心疼。
  她的目光转向站在床边的付薄辛,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姚兰上前两步,温柔地拉起年轻人修长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今天吓坏了吧?”
  “路行这边没什么大事,你要是公司还有工作…”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姚兰看着付薄辛就这样待在病房里,也有些心疼这个年轻人。
  付氏集团里面的家伙又不是吃素的,这次出了事,消息也没瞒住,付薄辛确实应该回公司里露露面。
  “没关系的,阿姨。”
  付薄辛开口,他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的路行,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医院晚上需要人照应,我留下来陪他就好,明天早上我再回公司。”
  他的衬衫袖口还沾着些许血迹——那是路行脑袋上磕出来的血。虽然付薄辛语气平静,但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路行在病床上勾起嘴角,悄悄冲付薄辛眨了眨眼。
  光明正大的小动作。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姚兰的眼睛,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行,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们说。”
  看到付薄辛这么担心路行,姚兰心里也有几分熨帖,心想这对年轻人之间的羁绊,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有一个陪伴一路前行的知心人,自然是大好事。
  ——
  那一晚,付薄辛寸步不离地守在路行病床前。
  病房里的灯光调得很暗,但每次路行因脑震荡引起的头痛皱眉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护士每两小时就来查房一次,付薄辛就安静地站在一旁,蓝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簇幽冷的火焰,将路行每一次不适的反应都刻进心里。
  清晨七点整,晨光刚刚爬上窗台,付薄辛已经让助理小汪把衣服带过来,换回了笔挺的西装。
  他俯身替路行掖好被角,指尖在对方眉心轻轻一点,抚平了路行睡梦中仍微蹙的眉头。
  转身时,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仿佛生怕惊扰了病床上那个alpha的安眠。
  小汪直接把付薄辛的车开过来了。
  但是助理小汪上楼的时候,一看到自家老板,马上吓了一大跳——付总眼底的血丝和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
  坐在驾驶座上,小汪战战兢兢的问:“付总!您没事吧?听说昨晚…”
  “我没事,小汪,你把宋律师叫过来,这两天的晚宴全部推了。”
  付薄辛打断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山根,
  “另外,中午去聚仙楼打包一份虫草花胶鸡汤,送到第一医院vip3号病房。”
  小汪的嘴张了又合,最终认命地记下要求。
  他偷偷瞄了眼老板,看着老板并不太好的脸色,默默的闭麦。
  于是,中午十二点整,小汪拎着保温袋站在医院走廊,内心哀叹自己这个年薪百万的助理居然沦落成外卖小哥。
  把东西放下之后,小汪默默退出病房,心想路总明明有好几个助理随时待命,怎么付总一副事事恨不得亲力亲为的样子。
  但这话,就是借小汪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
  ——
  路行靠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额角的纱布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医生嘱咐他需要静养一周,脑震荡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连手机都不敢多看。
  下一秒,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印花衬衫的青年就快步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