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男人分开双腿、一左一右护住男孩的小腿;又俯首让男孩环着脖子。
  他一手托着宝贝的腰背、一手托着骶骨,双臂紧护住、同时有力的臀腿背发力往后带起, 不伤着宝贝脆弱骨头下, 小心把人从车座上扶着出来。
  让宝贝无知觉的双腿踩在地上, 他是宝贝全面的支撑。
  现在两人面对面、胸腹贴着胸腹,紧紧相拥。
  砰砰的心跳在诉说着相思的心, 又无端感到一片宁静, 像是世上再无别人,只有夕阳落、朝阳升,只有他们如雕像般矗立共生。
  谁也不提两人不过分别了11小时而已。
  “小秦, 别杵那儿了, 吃饭~咯~”
  从对方的肩膀上抬离少许, 又贴了会儿脸,温度都平衡了才再分开, 又因不约而同想碰碰对方的嘴唇、而重重撞到一起。
  最后才不得不考虑到,世上怎会没别人, 到哪都是电灯泡。
  刚才站在山坡上喊他的,正是这里的主人, 这位姓鲁的老歌唱家。
  刚才秦风忘了告诉人家, 打算回去。他们家已经备好了晚餐。
  秦风依依不舍再把人放回车座上、让他先把车停到路边空地, 等他一下。
  又走到山岗上的房子告知:“鲁老师,很抱歉, 有个朋友突然来这儿找我,我就不打扰您了。”
  老歌唱家:“怎么,你俩赶时间?不赶就聊聊天。”
  倒也不是太赶,只是:“我那朋友……腿脚有点不便。”
  70多岁的老人看了看他,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当地有习俗,是有点避讳身体不健全的踏入家门。
  “哟,我是这儿的人,就一定得信奉老一套了?弄得我好像没在外头呆过似的。快让人进来。正好一起开饭!陪我聊聊天。”
  他请了一对中年夫妻,给他搞卫生做饭还有护院,日常他非必要不出门,但欢迎朋友顺路就上门看他。
  既是主人家同意,秦风走回大路边与楚非昀商量,毕竟大宝贝驾车那么久,也需要休息,这儿荒山野岭的也没别的地方。
  况且明天也不是工作日,他往常也在这过一晚,与这位豁达的老人家聊聊天。
  楚非昀便把车开到山坡上,停到人家门前。
  等车泊好时,秦风从副驾帮他拿出轮椅、装好推过来。再把人抱下车,放在轮椅中,宝贝已经很累是借口。其实是他想与宝贝多贴一贴。
  楚非昀这开朗小e人会讨人喜欢,见主人家站在门口,他便大声向鲁老师问了好。
  老歌唱家到了这年纪见的人多,也爱与年轻人玩,看着便喜欢这眉眼弯弯的男孩。
  门前几级楼梯有点高,老主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考虑不周”,又喊帮工的大叔一起来抬一下,三个人合力把楚非昀弄进小院子里。
  男孩看出,这位老人谈吐气度让人钦佩,饮食习惯也与沿海清淡口味一样。怪不得连不爱与人交往的秦风,偶尔也想来这儿叨扰人家。
  他便与鲁老师从饮食开始谈起,听老人讲起以前的经历、创作的经历。
  “……以前从这儿出去,是想看看天地有多宽广,倒也不能说一开始就会有这股子分享欲啊,想把这儿的东西带出去给别人看,对吧,别人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得先学。等吸收了新信息,再在脑海里把从小、从这片土地上的一些细末一起酝酿着,哎,不同于别人的东西就出来了。
  再说到,时间久了,就越想探究这些东西,在我们族人的灵魂里写下过什么,你说现在在提炼精华吧,也算不上,但总归是把自己的见识,凭自己微薄的功力,以古今结合的方式展示给别人看……”
  楚非昀点头,极为赞同。
  就如半年前,他以这样的故事入选q影业:
  一个代表正统传承、却潜心做美食的天帝太子,以及一个小小的花椒仙童,因为打赌谁能取得调料秘籍、需要去历险而中途结盟、虽然诸多磨合与矛盾,但最后还是为了共同目标、相互配合赢得天界料理大赛。
  当时他放弃了自己一向擅长、却可被模仿和复制的画风,集中精力在以极简且中西结合的方式,为外国人讲好中国文化中,关于分歧与合作、热爱与正义的故事。
  虽然短片画风,与上次《忍冬》一样,被粉丝狠狠吐槽,但不妨一边吐槽、一边下载同款小游戏。
  下载量、在线人数及这个ip的营收,短时间已登顶本年度top1。商业的成功使他这次根本不再需要别人给他背书“艺术性”。
  且搭载tan游戏平台,在岛国和北美同时上线。
  而本国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让外国人费力去理解,还不如在各种有趣比拼中呈现。
  像小林老伯斥责他没“高深的文化底蕴和艺术性”?不懂“一期一会”?得先让老外对东西感兴趣是吧。
  再加上相比老艺术家们,新兴一代对流量的灵敏把握,使得东西一出来便像爆炸似的遍地开花。
  绯云的艺术商业化很是成功,便有很多人老是分析,他如何借偶然事件和男人一次次飞升。
  却不知道他在一个个漆黑的深夜里的撕裂、抗争与挣扎。若没有深刻领悟的人文基础为沃土,何来生根发芽?
  换句话说,那些生命里一点一滴的人和事,总会在一个时候,在每个人对广袤故土的虔诚传承中,草根也能开出鲜艳的花。
  正如现在,与老艺术家在细节上分歧,却在主旨上达到共鸣,让鲁老师兴奋得连连说着“就在老头子这儿住下!”
  两人聊天时,不怎么插得进话的秦风,给他们添茶,又为男孩夹菜。
  不知是因为这俩搞艺术的顾不上吃,还是老人家的清淡饮食着实合他胃口,还是老歌唱家音色浑厚、而男孩清脆鲜活与之碰撞,今晚秦风竟吃得不少。
  吃过饭,按这位老人家的习惯就是上山,一直走到山上一个小小的神庙那儿,随着夜风,吹本族的一种类似于竖笛的短笛子,吹那么个把小时下来睡觉。以前也带过小秦上去,现在也想把小楚带上去,但这小娃身体又不便。
  秦风也想与楚非昀分享山上的风景,便说:“我把你背上去?这里的路比乡小学后山的路好走得多。”
  “风哥可别太勉强。”楚非昀笑着。
  从老歌唱家位于山坡上的别墅开始往山上爬,不算难走,就是偶尔有点陡。
  秦风背着楚非昀,在前面迈开腿快步走,毕竟太慢更消耗体力,约摸五、六分钟,就到了顶。
  两人此时站在一个山头,向南望去,俯视着邻省的崇山峻岭。
  此时余晖散尽,接管的是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给雄壮的山脉勾了边,又遍洒在重山间的淌过的河流上。站得高了也不受震撼,是一片淡泊的灰和绿。
  比他们落后些许的老歌唱家,仰头见山崖边,暗蓝天幕下,那大男生背着小男生的剪影让他有所触动,就掏出手机给他们拍了个照:“你俩看看,像不像一棵树?”
  还真有点像,楚非昀觉得,若是秦风一人,站姿常如松柏,但多了他,像——
  “听说有种树,叫合欢树?”
  合欢,合欢。是这个不关心植物学、也不怎么读文学作品的医学博士,待鲁老师走远,对宝贝的小声调侃。
  可他背上的男孩却突然想起,前几年自家老妈曾把铁生老师写的《合欢树》念给他听;妈妈还说“你要再不听老娘管教,过几年可就没人理你”,竟一语成谶。
  像铁生老师同样的,尽力托举自己的母亲也没享天年,不,就算现在来说,他那漂亮老娘也没到天年呢。
  白月光清冷,常让人多想。
  他恨恨地捏了秦风一把,催促到:“快走,你这不到30岁的,竟比70岁老人走得慢!“
  再走几步,已经听到鲁老师的笛声,老人倚在一块临渊的山石上,月白衣袂飘飘。
  风姿让这小年轻崇敬不已:“我总感觉老人家这么看,特别有宗门大师尊的感觉。吹着吹着,下一秒一个挥掌,就把准备偷袭他的刺客打飞。”
  秦风偷笑:“少看点电视剧。”
  楚非昀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少看点同志电影,要看就看我。”呵,昨晚被咬,现在是我反抗的时候。
  两人继续往前面相传的神庙走去,其实已剩几面断壁残垣。
  秦风背着他绕了一圈,便想找块石头把他放下歇歇,留点体力等会还得把人背下去呢。
  可楚非昀却扯着旁边一棵树的枝桠:“风哥等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身后传来男孩把枯树枝扯断的轻轻“啪”的一声,然后背上的人一晃,差点没栽下去,把秦风吓了一跳。
  “我要看!”两人好不容易稳住,男孩很执着。
  男人只好回身,在刚才那棵没皮的焦树旁停下来。
  “这是啥?”
  被雷电烧黑了一块皮的树上,刻了些东西。
  ——秦风第一次来这儿时,老歌唱家就调侃他心里有事:“把名字刻在神庙旁的树上,思念就会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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