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这个结不是很好。”召觅靠近他,双手整理边羽的领带。
边羽现在人有点愣,只能抬起下巴,尽量方便他整理。
召觅给边羽重新打了一个领带结,整理好他的领带后,拍拍他的背:“走吧。”
审判庭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压压的。
法官声音清晰而冷静:“本院认为,被告波客公司发布之报道,未尽查证义务,造成原告边羽及其亡父边至晖声誉严重受损……一审判决如下……”
外头,雨还在下。媒体闪光灯打在法院灰白色墙体上。
两个小时后,雨逐渐停下了。天空云开雾散,一轮刺目的太阳烈烈照着大地。
边羽的亲眷是最先走出法院的,他们脸上有如春风般欣喜的神色。记者急忙上前去问结果。
不出半个小时。
手机屏幕上,热搜第一:#边羽名誉案宣判胜诉#
边羽走出法院时,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扎得有点睁不开眼。
站在台阶上的他,淡金色的发丝和白皙的皮肤,被照耀得如圣子般发着光。
良久,他才把眼睛全睁开。抬起头,静静望着蓝天。
跨越了两个季节的,漫长的雨季结束了。
边羽头顶的天空,出现了极大的太阳。今年以来,阳光从没这么艳盛过。
边羽凝望天空,而召觅站在台阶下凝望边羽,在等着他。
他们之后还有很多场仗要打。波客当庭上诉后的二审,还有之后对波客公司的刑事起诉。
道路还没走完。但至少,他们第一仗打赢了。
笼罩边羽多年的云雾,散开了。
第92章
月底, 边羽回到鹭岛四叔公的家中。
四叔公见边羽回来,没心情激动地询问打官司的细节,也没置办“庆祝宴”。对他来说, 边羽只是外出干完了一桩事回来。他就像往常接待边羽回家那样,平淡地给他接风洗尘。
只是边羽发现,家里多了很多和他有关的报纸、杂志的剪裁。四叔公见他回来了,默不作声地将那些登着边羽照片的刊物都收到了房间里去。
没两日,尧争登门拜访。
尧争的拜访并不突然,早前他就在手机上跟边羽说好了,他手下的人已经找到四叔公的女儿, 带边羽出发去白俄罗斯之前,总得亲自来告诉四叔公这个消息。
他上门时,身后的助理, 手中拎着大袋小袋,珍贵的补品、颈椎按摩仪、名牌烟酒。总之什么“上档次”的都带。
边羽开门看到这一幕, 蓦地惊愣。
就是上门说个找到四叔公女儿的事情, 竟然拿了这么多东西?旁人看到,还以为他是来开超市的。
助理看着愣住的边羽一脸苦笑。边羽不知道,要不是助理拦着, 尧争可能连家电都要带几件来。
虽然商业上的事情很成熟老练, 但在拜访“喜欢的人的长辈”这种事情上, 尧争是第一次,难免不懂把握尺寸。
进到屋里,尧争见到四叔公,平静地问候道:“您好。”
四叔公看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面料昂贵的西装,不由眼睛瞪了瞪。他一眼就能看出, 这身行头,可比之前来的那个姓“方”的瞧着有钱得多。
助理把大袋小袋的东西放桌上,也跟着问候了一声“老人家好”。四叔公好半晌回过神来,点点头回应他们。
四叔公找个借口把边羽拉到厨房里去。他本来是想要先问外面那个人是什么情况,话出口,竟然是先问:“诶,小召呢?这么久没回来?”
“还在申海处理后续的公事。”边羽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四叔公悄么声儿地问外头的情况:“这个,追你的?”
边羽语塞了会儿,说:“他来不是为这种事情。”
“我看着就像。烟、酒,你知道拿这种东西来代表什么吗?算了算了,你就像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四叔公脑子乱成一团了,自顾自讲些胡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看着就坏。”
边羽长叹了口气,说:“这是当初买六面菩萨的客户。”
四叔公瞪瞪眼:“原来是他啊……那更坏了!得做了多大亏心事,才要买这么一尊一顶六的菩萨啊?”
四叔公就这么揣着“他是个坏人”的心思回到客厅里,聊天时的话语之间,也一直在试探对方做的“生意”。直到,尧争让助理把四叔公他女儿的照片拿了出来。
看到照片中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四叔公愣神很久。
不知过去多久,四叔公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孩子。
他瞬间激动得说不出话,张嘴吱吱啊啊的。边羽和他生活这几年,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
好一会儿之后,四叔公钉耙似的手捂住眼睛,掉下好几串眼泪。
“这怎么找到的啊?”四叔公嗓音嘶哑,几个词说得破了音。
尧争的助理跟他解说:“我们找到了一位技术专家,让他用老人家您和您夫人的相片,拟合了一张你们女儿的样貌。然后,用爬虫技术在网上爬到大量可获取的公开照片,包括博客、空间、微博等地方。其中有一张照片和您女儿样貌的拟合照匹配到了。”
四叔公听不大懂技术类的东西,只是“哦”、“哦”地点着头。
“她在延吉。今年已经47岁了。”尧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边羽,接着说道,“她最近在忙着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外孙女举办婚礼。”
四叔公脸上露出一个激动到了极致之后,极其难看的笑,眼泪继续掉着。
这个下午,他看着这张照片又哭又笑的。
等他情绪稳定了些后,尧争才跟他说,他已经提前联系过他女儿了,他女儿很愿意见他。但是最近因为操办子女婚礼一事,抽不开身。四叔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随他安排的人前往延吉。说不定还能赶上外孙女的婚礼。
四叔公激动极了,立马回到房间里收拾好行李,就想马上出发。他身体上的所有毛病,此刻全部都不是毛病了。
他现在看尧争,又觉得他一整个是个大好人了。
这是天大的好人啊。
边羽本来还想劝四叔公歇一晚再走,但四叔公等不及,知道尧争的私人飞机最快傍晚就能起飞后,迫不及待就想要出发去机场候着了。
边羽拦不住他,只能让他去了。
助理带着四叔公去坐车,房子里便只剩尧争跟边羽。
尧争似乎对边羽住的地方很感兴趣,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看看屋顶,又看看外面的庭院。
“你的房间在哪?”他问边羽。
“楼上。”边羽知道他想去看,直接率先上楼,带他去。
上楼后,尧争看到了边羽的房间,和他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差不多。
房间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整洁。靠窗的书桌上,摆放了几本书和一个灯管装饰的飞机模型。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属于边羽的香味。
“椅子只有一张,你坐吧。”边羽指着椅子说。
“那你呢?”尧争问。
“我坐床上。”边羽在床边坐下了。
尧争单手将椅子拎到他面前,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还得去忙?”边羽问。
空间很小,他们坐得又近,跟正对着挨着讲话似的。边羽不由得身体又往后挪了一下。
尧争眼神瞥着他的动作,说:“我这一整个月的时间都给你。”他椅子也往前动了一点,将边羽跟他拉开的距离又拉近,“我们要去明斯克啊。”
边羽的心被触动了一下,手指微微一颤:“她在明斯克?”
“嗯。”
边羽没继续往下问了。他很能体会到刚才四叔公见到女儿照片时的心情,但不一样的是,四叔公会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的家人,会表现得那么的明确。但边羽不敢知道得更多。
因为他不清楚,母亲是不是真的愿意见到自己。
“你别怕。你的境遇至少不会比我差。”尧争见他神色犹疑不定,安慰道。
边羽不懂他说的“境遇”是什么,只是听着这个安慰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尧争。
尧争问:“你想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吗?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吧。”边羽突然发现,他其实还没好好地了解过尧争。
“我儿时的记忆一直在漂泊。6岁以前,我跟姑姑一家在香港生活,6岁到12岁,我和他们住在杭州。之后,我又跟随我姑姑一家辗转去多个城市做生意。在我记忆里,除了我姑姑以外,就没有别的亲人。”尧争细细跟边羽说道,“后来,我姑姑跟我讲了我的身世。”
边羽睁大眼睛望着他,耐心地听着。
“我姑姑和我的籍贯应该是在东北。我奶奶在旧中国时期是性工作者,新中国成立后,她被教化,成为了纺织厂的女工。到我父母亲那一辈,遇到大下岗。我奶奶又亲眼看着我母亲迫于生活压力成为性工作者。而我父亲,则因为抢劫未遂而被送进监狱。这些事发生时,我一岁。”默了一瞬,尧争才又开口,“奶奶因为年纪大了,无法抚养我,将我送到在广州打工的姑姑和姑父手中。我的姑姑成为我的养母,我的姑父成为我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