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账不是这么算的吧?”边羽当着他的面拿出一根烟点上,“龙凯欠你们十九万多,就当是二十万。欠款合同上写如若不能一次性还钱,月利息3%,这笔钱要是一直不还,每个月支付你们6000的利息。但是把公司股份分给你们,等于每年白给你们上百万的分红。”边羽吐了口烟说,“金老板,想赚钱可以,别把人当傻子。那20万的钱,你最多买一季货的利润分成,还得自付盈亏。”
金老板冷冷笑着:“哦?你嘴巴倒是很厉害。那你说该怎么办?意思是那钱就不还了?当我投资了你们一季货,然后亏了?”
“不对,我刚才说错了。”边羽装作忽然理清思绪的样子,“如果你要投资龙兴木艺一季货,20万还不够,至少得五十万。这样,要不我跟龙老板说,算你20万去收购去年的尾货?那批尾货,就可以交给你们处理了。”
金老板眼皮子跳了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边羽面前。他冷着脸盯了边羽一会儿,跟着拿下他口中的烟,压低声音警告道:“长得挺周正的,说话这么欠教训?年轻人,没人教你谈判的时候态度要端正吗?跟我耍小聪明呢?一家小小的木艺公司,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它倒闭。”
边羽的脸也跟着彻底冷下来,那伪装出来的痞子气息此刻烟消云散。
“你错了,金老板。”边羽拿过被他夺去的烟,重新叼起来,“我就不是来谈判的。”
五、四、三、二、一……边羽在心中默数。
门外脚步声快速靠近,边羽心中的默数结束。“哗啦”一声,包厢拉门被推开来,大量警员蜂拥而入,一齐冲上去将金老板和纹身男扣住:“走!”
金老板脸上先是慌乱,随后恨恨瞪了边羽一眼,最后向沙发上的尧争投去茫然的求助神色。警察却像没看到尧争一样,按着金老板的头把人带走了。
楼下,两个龙兴的员工已经先离开,可能实在怕惹事。边羽给龙老板发去消息,整间棋牌室里的人,包括龙凯和负责人在内都被警察带走了。龙老板许久回复一个“好”。
公路上生长着两排整齐的椰子树,海风将树叶吹得斜向摇摆,呼呼沙沙响作一起。
公交站牌前,边羽查看实时公交发车情况,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发车情况依然没有动静。
一辆行政轿车缓缓停在边羽面前,副驾驶座车门打开,尧争的助理下来,小跑到边羽面前,拉拉嘴角笑:“沉先生,请你上车吧。”
“为什么?”边羽微有点疑惑。
“看你在这里等,就……”助理说,“反正,我们送你。”
“不用,我等公交就行。”边羽不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尽管跟眼前的人有过几面之缘。
他怎知对方是不是借口拉他上车,再给他一顿教训?就教训他上次牌桌上赢了他们的老板,这次搅黄他们老板的生意。
“现在都六点了,已经没公交了,这里也打不到车。”助理不是看不出边羽眼中的抗拒,但他像是带着老板给的艰巨任务、不完成就不能回去一样,双手小小地合起来,“拜托了,沉先生,上车吧。我们保证就只是把您安全送到酒店。”
边羽望了一眼那辆车的后座车门,他不知道藏匿在车窗后的人在打什么算盘,但他并不怕事,心里固然在警惕,脚步也无所畏惧地走向后车门。
他打开后车门。
车后座,尧争一件大衣披在身上,低头翻看杂志。光线突兀地照进来后,他侧过头看边羽,目光定在边羽身上,毫无顾忌地打量他的脸。
第16章
边羽与他对视片刻,无视他眼神中天生的侵略性,自顾上车,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车驶在路上,平稳得听不到一丝车内外的噪音。尧争放下手中的杂志,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六面菩萨收到了吗?”兴许是突然记起他是自己的客户,边羽向他确认道。
尧争默认已收到来件,说:“我看不出来它哪里损坏过。”
边羽说:“那最好不要知道是哪里坏了,否则会一直看它的瑕疵。”
“当我知道一个东西有瑕疵的时候,它在我心里的瑕疵就会无限放大。”尧争将矿泉水放回水杯支架,瓶内的水面稳得几乎没有一丝晃动,“也许知道它的瑕疵很小,我反而会不那么在意。”
“那你怎么判断瑕疵是大还是小?”边羽问。
“看它刺不刺眼。”尧争故意注视边羽,嘴角含着淡到不像是笑的笑。
边羽凝望他的眼。他一向这样直视尧争射来的视线,在尧争的世界里,边羽是第一个敢直视他双眼,并且真正毫不畏惧他的人。尧争这时知道,危险的玩笑吓唬不住边羽,他是个不按规则出牌的人。
“你的助理还没问我酒店在哪里。”边羽没有继续前面的话题。
尧争终于是率先移开视线,低笑一声:“这里中等以上的酒店在亚龙湾吧,年利润几百万的老板不至于大度到订海棠湾的酒店,但不会吝啬到亚龙湾的酒店都没有。”
边羽点点头说:“分析得很准确。这算是一种赌的技术吗?”
“那你觉得我赌技怎么样?”
“和谁做比较?”
“你。”
“你上次输给我了。”边羽说道。
尧争淡淡弯着嘴角:“看来我下次不赢回来,你就会一直觉得我差。”
这时换边羽拿起那本被尧争扔在一边的杂志翻看:“我记得我上次说过,我不会再上赌桌,所以没有下次了。”
尧争瞥了一眼边羽的动作,再又看看边羽那张全然不在乎的脸:“但我不喜欢在别人眼里当输家。”
“是吗?那你只能用点别的方法赢回去。”
“那就现在吧。”尧争从大衣内口袋取出两支钢笔,“这里有一支奥罗拉和一支万宝龙。”他把两支钢笔放在二人中间,“两支笔分别代表车上助理和司机两个人的命,你必须得选一支。如果你选择奥罗拉,助理活,我把司机扔下车,如果你选择万宝龙,司机活,我就把助理扔下车。如果有一个人被我扔下车,你输。如果你两支都不选,当你弃权,你输。”
司机和助理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路,除了听到规则时眼皮动了动,竟未对这个威胁到自身生命的游戏有反应。但让人明显能察觉到的是,他们的呼吸声轻了很多,轻到近乎没有。
“我选奥罗拉,助理活,我选万宝龙,司机活?”边羽跟他确认规则。心里默认的是,尧争不至于真的把人扔下车,只是口头说的一条“游戏规则”。
“嗯。”
“只能选一支?”
“对。”
边羽抄起两支钢笔,把两支钢笔的笔尖和墨囊拆下来,互相拼装到另一支钢笔上。
分析某个人的心理,也属于是赌的一种技术,边羽这方面显然不落下风。起码他赌对了,尧争是个喜欢始终如一的人,即便是不同品牌的钢笔,也喜欢用相似的笔尖、相似的外装,因此,这两支钢笔便神奇般地被边羽拼装成双胞胎。
“我选择这支。”边羽拿起其中一支说。
奥罗拉的外壳,万宝龙的笔尖和墨囊。他既选择了奥罗拉,也选择了万宝龙。
把任意一个人丢下车,尧争定下的规则就不成立。所以,如果要规则成立,只能两个人都活下。
边羽又听见司机和助理的呼吸声了。助理透过后视镜悄悄瞥尧争的神情,尧争的神情约略怔了刹那,继而是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笑。那笑隐约是不那么甘心,隐约又是不情愿的服输。
他将边羽手中的杂志抽过来,给他一本全新的:“那本的内容是瞎编的,这本讲的才是真话。”
适才那本杂志吹嘘的企业家,在这本杂志里陡地成为伤天害理的敛财骗子。边羽竟也是已习惯这些新闻学中的两级反差。
副驾驶座上,助理的视线收回去了,他多少已明白尧争的想法。尧争这是认可了边羽,不管是认可边羽什么,或是出于什么心态去认可的,总之,边羽在尧争的眼里和寻常人不一样。
助理正把握好尧争的态度转变,蓦地,斜前方一辆面包车窜出来,司机一个急弯向左打去,左方却正好逆行一辆走错车道的小车。尽管司机已及时转动方向盘,仍不可避免地和那小车左车灯相撞。
司机顿时肚里一股火,打开车门气冲冲地走下去敲对方车玻璃窗。
助理边解开安全带边抱怨:“啧!有没有搞错这个司机!”不知说的是自家司机还是对方司机,也想必对二者都有怨气。
尧争一副懒得动起气来的样子,面无表情说:“叫他们开辆新车过来,之后这边要叫拖车还是干什么随你处理。”
“是。”助理忙打电话给办事处,“那个,我们现在撞车了,你们这里再开一辆车过来……那得等多久?什么?要等四十分钟?你们有没搞错,今天才要养护!”
尧争鼻吸重了,把大衣丢在车上,换上一件轻松的外套,取上墨镜下了车。